奇人奇画奇书 奇人裘沙、王伟君,相貌平平,谈吐木讷,不善交际,内心却燃烧着奇异的 生命之火。在经历“文革”浩劫而劫波未尽的年头,竟开始穷二十五年的精力, 只画一个人,这就是鲁迅;只画一个世界,这就是鲁迅的世界。奇不奇?中国画 界,专擅山水,花卉,翎毛,人物的大家多矣,然而只画一座名山,一条大河, 一花一草,一鸟一兽,一个人物,而决不心无旁鹜的,似乎没有。 画家先以线条,后增益色彩,用具象描绘大干世界。工笔毫发具现,维妙维 肖无论,泼墨山水,依然为山为水,形神毕肖,现在裘沙、王伟君却异想天开, 另辟蹊径,来画鲁迅人格,鲁迅精神,鲁迅思想。这世界,“于无声处听惊雷”, “大象无形”,难不难?奇不奇? 裘沙、王伟君这两位画家,各有自我,偏又能“二人同心”通体合作。不错, 他俩是夫妇。但不是什么“夫唱妇随”,不是什么“贤内助”,而是“相依为命, 离则两伤”。爱情如此,婚姻如此,命运如此,事业也如此,两枝画笔,一个世 界,奇也不奇? 这是真的,“数十年如一日”的话好说,“数十年如一日”于心致志于一件 事,是非常难的。“十年寒窗苦”,“板凳甘坐十年冷”也不过十年,他们二位 却苦干了二十五年,合在一起就是半个世纪了,我敬佩这种奇苦的精神,目为奇 人。 世有奇人必有奇事。没有无奇事不成其为奇人。裘沙、王伟君是画家,因此 而有奇画。 如果只画作品插图,如《< 死魂灵> 百图》,早有范例,不足为奇,如果只 画依原作的连环画,我国曾有过黄金时代,佳晶多多,虽画种不同,也不算稀奇。 奇的是他俩画鲁迅精神,画鲁迅思想。 他俩把握着鲁迅思想,并把握着鲁迅表达思想的精警炼句,还有意像,如 《争存天下,首在立人》,《朦胧的发祥地》,《战取光明》,用耐人寻味的构 图和对比强烈的色彩一一加以艺术地表现。他俩把汉字融入画中,取今复古,打 破古典和现代的鸿,沟,呈现出异样的画风。又善用隐喻和比喻,画面中每一部 件都是精心构思的,画与所引鲁迅原句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真的,单是通过读 画而读到他俩选录的鲁迅的一系列精警的炼句,就足以震撼人心。 这在鲁迅研究界是早有定评的。不但每次画展,鲁迅研究者奔走相告,以能 欣赏原作为快慰,全国硕果仅存的唯一一家鲁迅研究学术刊物《鲁迅研究月刊》, 从1991年开始,陆续选登他俩的创作。今年,我国第一位鲁迅研究博士王富仁教 授,也在《方法》杂志主持《鲁迅图说》专栏,每月发表读解裘沙、王伟君创作 及由读解引发的思想评论,第五期就《学界官魂》发表的《中国知识分子的历史 使命》,题目就很迷人的。 敏感的日本学界,画界,出版界捷足先登,早在1985年就发现了这对奇人的 奇画,立即邀请他俩于次年到日本东京展览他俩的创作,并由岩波书店出版《鲁 迅大世界》。 鲁迅曾赞扬“不耻最后”。认为“多有‘不耻最后’的人的民族,无论什么 事,怕总不会一下子就‘土崩瓦解’的,我每看运动会时,常常这样想:优胜者 固然可敬,但那虽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终点不止的竞技者,和见了这样竞技者而肃 然不笑的看客,乃正是中国将来的脊梁。”现在好了,广东教育出版社和河北教 育出版社联合出版裘沙、王伟君的《鲁迅之世界全集》,分杂文论文之图,小说 散文之图,小说及其他之图三卷,收画857 幅,889 的大开本,印制精美,纸质 优良,一部奇书于是出世了。 当年——1935年,鲁迅自费选中国宣纸,用珂罗版印造《凯绥·珂勒惠支版 画选集》时,在版权页大书“有人翻印,功德无量”八个大字,肯出巨资出版 《鲁迅之世界全集》这样决不会畅销却定然传世精品图书的,不争论,我以为也 是“功德无量”。 最近几年,好几家教育出版社扩展视野,为文化的长远建设计,出版了系列 高品位图书。赞誉雀起,令人感佩。或人说;他们已腰缠万贯。盖“仓廪实而知 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故。然而古人所说“饱暖生淫欲”不也是又一种现实么? 我们的祖先对人生的洞察精到若此,而我们的文化建设依然是一大根本问题,这 又是一个奇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