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梅花鹿和麻雀 ——出访有感之三 H 国也有鸽子,和我们一样的鸽子。我在他们四大城市都看到的。在广场上, 在林荫下,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中,它们在你脚下自由自在地漫步,嬉戏,逐食。 偶尔惊动,扑扑飞起,停在屋檐上,塑像上,稍事观望,旋即重又落在人们的脚 下,漫步,嬉戏,逐食。它们习惯了与人和平相处,友好亲近了。然而,我留意 观察了几天,竟没有看见哪一家有养鸽子的窝。我奇怪了。一天忍不住问翻译。 她告诉我,他们个人家是不养鸽子的,只是每天有人定时定点喂喂食。哦,原来 都是野鸽子,无名主的鸽子,也可以说是公共的鸽子吧,不是有专人喂食么? 对于这样的鸽子,没有人捉将家去,我至今常常为之神往,为之沉思。虽说 已经过去四个月了。 岂止四个月不能忘怀。我和梅花鹿同游的经历,过去三年了,至今心里留存 一片温馨。那是1987年秋天。承朋友好意,邀我到他们的J 国去讲学。一个星期 天,去参观他们的古都,和我们中国有甚深因缘的文化名城。刚刚踏入一座古寺 门前的林荫地,突然出现几头梅花鹿,使我一惊,以为附近的动物园出了事故。 定神细看,许多鹿伴着游人,绅士淑女似的,不亦优哉游哉!有的紧随游人,特 别是儿童,恋恋不舍。原来他们手里有喂食的片片薄饼。陪伴的朋友指给我看, 附近的小摊上大都有专门做好的喂鹿的薄饼出售,买上一袋你就可以请来一位或 几位四只脚的朋友陪你一路了。当一只鹿走近我偎依在身旁,我仿佛进入到幽深 的山林,尘嚣顿忘,心灵得到一种升华。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亲切感,似乎是远古 的祖先在森林中生活的梦一般的回忆袭上心头。寺院没有围墙,座落在一片森森 古树之中。小路边立着一块块告示,提醒人们在鹿的发情期注意安全。返回的路 上,我才注意到马路上也有画影图形的木牌,请司机留神。我问朋友,没有人偷 鹿么?答说,没有。这是神鹿。有时鹿到了谁家,反会喂水喂食,盛情招待的。 是的,这儿一定是鹿的天堂。不然,寺的不远处就是青翠的群山,鹿们为什么不 回到没有人的山林去呢?人乃万物之灵。,人是食肉的。人可能吃它的肉,寝它 的皮,取它的茸当作强壮的药材。人也正为万物之灵,走出野蛮,有了文明,懂 得生态平衡,就学会了与鹿们友好相处了。 我仿佛记得,有过在天安门广场养鸽子之议,似乎还曾见诸报端。大约是几 年前的事了,迄无下文。这也许很不容易,不养也罢。我们的鸽子似乎脾气特大, 不太与人亲近。试看养鸽之家,即使有饲养之谊,除了喂食的暂时间里,也不太 亲近“主人”,何况与路人哉。不过,我有一奇想,倘若在中国的什么寺,什么 园之类的地方,在古木群树之间,有梅花鹿之类温顺的鸟兽与游人相伴,一定天 趣盎然的吧? 我又仿佛记得,似乎中央电视台播过一组镜头,在什么国家的什么公园或者 广场,麻雀也大大方方地飞到游人肩上嬉戏,或在掌上啄食。麻雀是不需要专门 喂养的。怎么能这样呢?古人所谓“鸟语花香”,通禽言,该是一种鸟通人性, 人知鸟音的境界吧? 我又确切记得,在地坛的春节庙会上,看到许多鸟关在笼子里,或缚在小棍 上,有的也可以解开绳索,指令它飞来飞去叼各种小玩艺,甚至从看客手中叼去 五分镍币。表演场地上,高高树着爱鸟什么什么。人们爱鸟,把它捉将起来,关 闭起来,不知鸟儿作何感想?能不能也自由喂养,让我们同它们亲近起来呢?其 中之乐,也许胜于个人提笼遛早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