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难行难 知易行难,还有所知。知难行易,还有所成。人类最头痛的事是知难行难。 比如婚姻。这是人类最自然的关系,最基本的关系。可怎样才是美满的婚姻? 怎样才有美满的婚姻呢?几千年来知难行也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子女以 为无爱情的婚姻,像两匹牲口,任人牵合在一起。中国五四以来,自由恋爱,自 由结婚,一夫一妻,不足百年,在城市已然生出自由同居,自由离婚,携小姘小 蜜出双入对。“老婆人家的好”,这曾是男性中心社会的声音,妇女走出厨房, “老公人家的好”,未必不会是女士的感叹。到了而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而夫妇,家庭的核心也。于是有了单身贵族,单亲家庭。人类发展了五百万年, 连最自然的关系,最基本的关系,还是这样,难也不难? 比如朋友。中国儒家的五常之一。“朋友,以义合”么?“义”又是什么? 义,是一个变数。不同时代,不同阶段,不同阶层,不同群体,有不同的义。 “义,利也”么?利,也是一个变数。“朋友有信”么?信不信由你。孔夫子教 导:“毋友不如己者”。这不仅仅是势利。如果人人谨遵这一条圣训,彼此彼此, 是不会有朋友的。世界上哪有两个完全相等相同的人呵。《易》曰,“二人同心, 其利断金。”可千金易得,知心一人难求。此所以古人有“相知满天下,知心能 几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的感叹。 又比如贪污、行贿受贿、贪赃枉法之类的腐败,简直是人类的绝症,古今中 外,概莫能外。几千年来,多少伟大的思想家,多少伟大的政治家,似乎都未能 认识腐败的根源,更不用说行之有效的根治,说是个人的原因,出于暴君昏君酷 吏奸臣,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说是阶级的原因,出于奴隶主阶级、 封建地主阶级、资产阶级等剥削阶级的本性,不错,历史上这些阶级的腐败现象 罄竹难书。去年有年终新闻评述,说欧洲是腐败年。而小小的台湾一岛,“贪官 逾两千,赃款四十亿”。我们无产阶级曾经充满自信地以为认识了“其兴也勃焉, 其亡也忽焉”的“怪圈”,找到了“跳出这个周期率”的办法,然而,这些年来, 我们也不能不三令五申反腐败,承认反腐败斗争长期而艰巨。报载第七届国际反 贪污大会今年将在我国召开,筹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足见这一问题“知 难行难”,且很不一般。 不过,人类有着“知难而进”的天性。鲁迅论“生命的路”,指出“生命的 路是进步的,总是沿着无限的精神三角形的斜面向上走,什么都阻止他不得”。 “无论什么黑暗来防范思潮,什么悲惨来袭击社会,什么罪恶来亵渎人道,人类 渴仰完全的潜力,总是踏了这些铁蒺藜向前进。”知难行难,不过“难”而已矣, 终究不是不可知,不能行。 哲学来自人生,也将由人生破解。只要不关在玻璃屋子里玄想,并在纯粹的 思想运动中摸索“玄之又玄”的“众妙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