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官放火”奖 古人说的“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其实并非事实,不过是一个昏 官做的蠢事落下的话柄而已。这是有案可稽的。宋代陆游《老学庵笔记》说: “田登作郡,自讳其名,触者必怒,吏卒多被榜笤。于是举州皆谓灯为火。上元 放灯,许人入州治游观,吏人遂书榜揭于市曰:本州依例放火三日。” 然而,老百姓是聪明的。他们借这个典故所抨击的不正之风,却古往今来比 比皆是。而且颇有点像太炎先生所作的《俱分进化论》;田登不过讳忌自己的大 名,阿Q 就进了一步,讳的是头上的癞疮疤;古之州官不过只许放火,现在的州 官放火还要得奖哩。 谓予不信,请看新闻。 前些时候,又“依例”举行“全国城市卫生检查评比”了。当检查团莅临某 市的时候,“八个市长副市长”不辞劳苦亲自上街忙活了一阵之后,有“市井一 瞥”所见如下: 9 月1 日,检查团开始检查,××市有关部门立刻进入“戒备状态”:街道 主任24小时盯岗;其余街道干部跟着市容监察人员没完没了地转悠;清洁队职工 全天扫马路;电线杆下雇有专人阻止他人贴小广告;到晚上9 点30分,还可见市 容监察人员骑着摩托威风凛凛地巡逻。 据悉,只要检查团一天不离开××,我们就得这样坚守岗位一天。可是, “依例”成立的检查团,哪有一年365 天一天也不离开的呢?它要不离开,我们 老百姓也不答应的:它把我们“八个市长副市长”一年365 天天天拴在街上检察 卫生回不了办公室,那么比卫生更重要的“开门七件事,油盐柴米酱醋茶”,谁 来关怀呀? 这是不言而喻的,这一回“八位市长副市长”不光有苦劳而且一定有功劳, 这功劳当然是全市每一个主人的,这就是从此住在“全国卫生先进”或“文明” 城市了。那怕它城外有垃圾长城,城内有臭水河沟、卫生死角,以及卫生检查团 班师之后卷土重来的不让检查团检查的种种玩艺儿。 这也是时或见报的:不是检查一个市,而且检查一个店乃至一个营业员、服 务员,看她们有没有带着微笑的脸,看她们是不是明码标价之类,难免被杀回马 枪的检查员查获她们所点的“灯”,于是罚,罚,罚。两相对照,恰似那个典故。 中国人一方面很讲究生活,“食不厌精”呀、“脍不厌细”呀;一方面也很 能对付,“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呀,倘有检查,“兵来将挡,水来土堰”呀, 到处充满了人生的智慧,到处有绝妙的生活艺术。只是“对付”这一着,分明是 一种苟活,它为眼前的私利而牺牲了生活的质量和发展的速度了。这是古之父母 官和今之“八个市长和副市长”们难免“明察秋毫而不见舆薪”之失吧? 至于文中引文里的两个××,是不佞把具体名字换掉的。盖以为填上谁的名 字都差不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