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天子以令诸侯 有过一个电视节目,有那么一句不是广告胜似广告的词儿,说是“世界真奇 妙,不看不知道”,配合着一只手以45度仰角向苍天指去,颇有滑天下之大稽的 英雄气概。着实令人捧腹。似乎曾流行一时,连娃娃们也学舌学样了。 其实,世界也许真奇妙,但最妙的大概还是咱们中国的某些事。所谓妙不可 言,约略近之。 比如吧,“挟天子以令诸侯”,光看字面,平平常常。天子者,至尊也。以 天子而令诸侯,值得嚷嚷么?但是,假如你稍加考察,不由得你不拍案叫绝。请 看,差不多的话最早大概见于《战国策》,说是“据九鼎,按图籍,挟天子以令 天下,天下莫敢不听”。可谁都知道,战国战国,那是天子已不中用而诸侯称霸 的时期。往后,这句话大行其时的年代,是三国。三顾频烦天下计,诸葛先生隆 中对就说:“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可谁都 知道,这时候的汉献帝只能唱逍遥津了。于是历史昭示我们:越是天子不中用像 一个“银样蜡枪头”的时候,越是被挟而可以号令诸侯,岂不妙哉! 古人的事,年代久远,难以究诘。历史学家往往名之曰“谜”。可眼前的事, 就那么好究诘吗?不见得。 比如,报载,去年11月26日河南省的郑州市居然人为地停水,使郑州东半部 近30万人28小时无水吃。若讲道理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事情原委并不 复杂。报上说的不过是:市政府动员治理一条污水河。一个乡分担13公里的清瘀 固堤任务。乡又分给辖区内水源厂800 米河道清瘀任务,或者出工,或者交钱。 工厂是“无力承担”。于是乡长、副乡长、党委书记率五六十人乘警车、轿车、 吉普车“一轰而入,砸门而出”,打了水源厂的人并“将厂里两辆面包车和一辆 客货两用车开走”。“水源厂群情激奋,关机断水”。结果是可想而知的:“郑 州东半区吃喝拉撒全乱了套。”30万市民外带“194 辆过往列车望梅止渴”。 政府治理污水河当然是好事,但为人民做好事就有理由野蛮从事吗?至于水 源厂以30万市民为人质来实施报复,就更不像话了!在这里,人民既成了幌子, 又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中国的消费者也就是中国人,不知怎么忽然被看得起了,不但看得起而且捧 上了天,赐封号曰“上帝”。“上帝”是洋玩艺儿,倘若民族化而又落实在地上, 也就近似“皇帝”。皇帝就是天子了。 不知是古人纯朴,气魄大,还是傻冒,怎么做就怎么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 曹操,敢于说“宁我负人,毋人负我!”今人就不同了。有人敢“打”“砸” “开”;有人敢“关”,敢“长达4 小时”不露面;有人去现场办公,“没等恢 复供水”敢“驱车而去”……却没有一个人敢说“我承担责任”! 人不吃饭要饿死,人不喝水要渴死。“无水吃”关乎生死存亡。这使我情不 自禁想起我们中国共产党人引以自豪的鲁迅的一句话:“那切切实实,足踏在地 上,为着现在中国人的生存而流血奋斗者,我得引为同志,是自以为光荣的。” 可惜五柳先生“好读书不求甚解”的潇洒似乎也传给我们了,我们只顾自豪却没 有领会:鲁迅这句话是一个条件句。对于那“不”切切实实的,他会引为光荣么? 所谓警策,恰在其中。 有人评论这一事件,大声三呼:一“呼唤法律意识”,二“呼唤主人翁意识”, 三“呼唤公仆意识”。这些自然都不错。但我的断想,却只有一句话, 莫把人民当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