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危机和文人的救穷 “散文热”退烧了没有,还不知道。“梁凤仪热”起来了没有,说法不一。 “王朔热”是拘于一隅还是普及四方,没有统计。可是对文学危机的呼号已认同 而展开讨论了。中国的文学家,职业上从来没有分化,也就没有独立。一部中国 文学史说得很清楚,一类如三间大夫杜工部,大多数是做官的,一类如彭泽令归 田园居,是有奴子替他种地的,虽有打铁的美谈,也不是专业的铁匠,一类只在 官本位的体制中占个处长局长级别如太史公的,太史公后来清醒极了,说“文史 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流俗之所轻也。”后来虽被流俗 所重,捧如明星,但贬为“吃皇粮的”则一以贯之,当铁饭碗的“皇粮”日见其 少,食无鱼,出无专车的士,于是“岌岌乎殆哉”,吃饭且不易,何况文学。今 之所谓文学的危机,也许大概是文人救穷的幻觉吧? 文学家本来就是自食其力的。他以他的作品换取油盐柴米酱醋茶,一如工人 的产品,农民的米麦。这样的社会分工,两千多年前的孟夫子已经讲得清清楚楚 了。 要说文学的危机,根本在文学家的依附于人,不自觉其人格的独立,创作的 独立。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无论依附于权力,还是依附于金钱。当世 界市场出现在人类社会,文人一如工农商本来就在市场之中,不是市场之外,所 谓走向市场,那是一种滞留的结果;下海,则是作为个人的文人的转业,并不等 于文学变成了泥牛,“泥牛入海无消息”!十几年来,我们的作家不是吵吵嚷嚷 要走向世界,恨恨不平于与诺贝尔文学。奖无缘么?请看心向往之的诺贝尔文学 奖得主及其作品,岂不是绝大多数都产生于市场经济?文学的危机何在?如果在 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之中,文学反有危机,那当别有原因。 西哲以为人类不会接受历史教训,我们中国人却历来重视历史教训,“究天 地之际,察古今之变”,“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往鉴来”,不一而足。 其实,也不过一种比较。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且看中外与古 今,文学的危机云云,安得不也是文学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