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问题是,我来干什么。” “来了再说。” “来了再说不行。” “好了好了,关于这个家,关于将来,你尽管放权给我,由我安排,好不好? 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咱们家将来绝不会比任何家庭差!”又是这句话,但这时我已 没有了初听到时的兴奋。他很乐于谈将来,谈以后,对今天怎么办,明天干什么, 从来不说,不知是不屑还是不耐,还是心里压根没有。也许这也是男女的差别?男 人嘛,是应当宏观一些,目标远大一些,那么好,具体的、近期的、日常的琐事, 就由我来安排。 “韩琳!”彭湛在楼下叫,我答应着下了楼,来到客厅。“倒水!”他左腿压 着右腿,整个身子深陷在沙发里,冲茶壶扬了扬下颏。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 暖瓶就在楼下的厨房,他离着比我近得多,我非常清楚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我非 常的不喜欢,有意思吗?有意义吗?令他如此反复再三乐此不疲?每一次我都忍了, 不想让大家难堪,他却不懂得这是教养,是尊重,反成了瘾似的变本加厉。数年后 同申申闲聊时聊起过这些琐事儿,申申说,这是你的老问题了,看着挺聪明,处理 起具体事儿来还不如普通的家常妇女。要叫我,第一次就坚决地毫不含糊地给他一 个迎头痛击,保证他不敢再来第二次。我说申申你说得对,但是我不喜欢。夫妻间 那种愚蠢浅薄的勾心斗角,我真是不喜欢。她说可是人家喜欢,早说过你俩压根就 不是一个筐儿里的人不能往一块装,你不听,怎么样?从前,还是单身的时候,我 就很怕看到夫妻在我面前表演亲热、展览不和,或像彭湛似的非要在外人面前争个 我高你低,那每每使我如坐针毡。前车之鉴将心比心,我想我不能这样做,可惜彭 湛不配合。……客人们都静了下来,看我,令我感到了一种被迫降低水准的耻辱。 我一声不响去厨房拿暖瓶给他们续水,我如果不这样做只会使所有人包括我更加难 堪。客人走后我说彭湛:“你怎么跟农民似的!”“我们那不正谈事呢么。”他冲 我嬉皮笑脸,一句话就堵住了我的嘴。语言在夫妻间就是这样的没用,夫妻间那许 多的微妙事情,用行动说话往往比语言简洁明了,也有效,比如像申申说的“迎头 痛击”。但我做不到,我喜欢朴素自然平和,喜欢跟我的丈夫相互尊重。硬碰硬, 硬欺软,还是夫妻么?那样的日子过起来,累也累死了。 我把这种种种种的不一致用了一个很大的词儿做了概括:价值观。当然并不是 说我对他错,不一致罢了。夫妻之间无是非,只有合适不合适。 续的十天假期又到了,我必须返回北京,偏偏彭湛他们的事正忙到哏节上,于 是我们面临着一个问题:冉怎么办。他让我把冉带去北京。我飞快将北京我的宿舍、 工作、周边环境等诸方面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说我不能。他再没有说话, 伸手关了灯。这时是晚上,我们都上了床,冉已睡着了。黑暗中,他在大床上翻来 覆去地折腾,弄得我久久无法入睡。早晨一大早他就出去了,招呼都没打,饭也没 吃。我一个人在家里收拾着要走的东西,忐忑不安,怒气冲冲。他直到下午才回来。 “你去哪了?” “找他妈去了。”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他妈”是谁。“找她干吗?” “带冉。” “她怎么说?” “跟你一样。” 我怒不可遏。“你说这话有意思吗?!”他不吭气了。我想不行今天我得把我 该说的话说出来。“你以为冉是什么,小狗,小猫,说提溜到哪儿就能提溜到哪儿? 他是个人,一个小孩子,要吃要穿要住要玩要上幼儿园!我那有什么?一个小屋, 一张小床,孩子需要的一切一概没有,在这他至少还有幼儿园上。而且我刚回去, 得上班,得收拾屋子,得采购,肯定还得处理一些别的什么杂事,若联系幼儿园, 还得去开这信那信,去幼儿园看——这么多的事儿,冉在,怎么办?锁屋里,还是 带着一块东跑西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