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除了“不知道”“没想到”令小梅反感外,事实上,在这件事进入到实质阶段 之后,小梅就开始受控于一种不能自已的强烈感受之中。这感受凌驾于理智之上, 凌驾于精神思想信念一切之上,她无法具体概括,但有一点很明确,它令她快乐, 尽管也流了血,却几乎没大感觉到别人所说的那种疼痛,仿佛是熟透了的瓜果,瓜 熟蒂落,没有一丝勉强,只有顺遂了自然的踏实和畅快。所以,当他说他这是强奸 罪了的时候,她没有说话。开始时是,后来就不是。后来,她响应了,她加入了, 她开始与对方同步前行,并且,达到了相同的目的。不同只在于,这目的之于他是 预期,之于她是意外。 那一天,副连长没有走。正是精力和经验同处高峰期的年龄,尤其当发现自己 是对方的启蒙者而她又心有灵犀时,越发振奋。他几乎是连续作战,整整一天。最 后一次,如愿吻到了她,怀着一种全面占领的决心。 那吻是那样的深,直抵小梅的五脏六腑,到最后一刻,是甜的。 “……韩琳护士,别以为我说的这个‘甜’是打比方,不是打比方,我又不是 作家犯不上打比方。就是甜,咱们常说的那个甜,甜丝丝的甜——我这么说你明白 不?” “明白明白。”为了表示的确明白,我用辞典的表述方式进一步道,“你说的 甜,不是它的喻义,是它的本义:像糖或蜜的滋味。” “什么话到你嘴里,就清清楚楚,唉,跟你比起来,我就像个二傻子。……韩 琳护士,你说,这是咋回事?” “什么?”我不知她的问话是针对“甜”,还是针对“二傻子”。她却以为我 有意装傻,不满地嗔道: “韩琳护士!” 于是我明白了。我告诉她,那“甜”是人的一种生理反应,当到了极致高潮的 时刻,口腔津液的化学成分会发生某种变化,变甜。她专注地看我,听,突然问: “你也有过?” “有过——什么?” “就是那种……‘变化’?” 我摇头。看她的表情似是不信,就告诉她,那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幸运。很多 人夫妻了一辈子,儿女生出了一大堆,也未见得能体验到她所经历过的那种感受。 她若有所思,面带笑意,那笑在她明亮的眸子里一闪一闪,仿佛月光下微风掠过的 海面。 “又想起啥事儿来啦?” “他也跟我说过这话,说我们俩很难得,说跟我在一起后,才知道他和他老婆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我还不信,总觉着他是为了讨好我才这么说。” 那三天里,副连长晚出早归,白天二人纠缠一天须臾不离,晚上他前脚刚走, 她后头就开始了对他的想念。夜里待在一个人的家里,要很晚很晚才能睡着,早晨 一大早就醒,醒了就起,起来后,扫院子,浇园子,收拾屋子,烧火做饭,步子轻 快全身轻快,不吃不饿不睡不困,每当想到即将、马上要来到的,整个人可以立刻 开始燃烧蒸腾一般地兴奋起来,那奇特的、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快乐令她咀嚼不及 回味不及就又开始了新一次的期盼。那真是一种仿佛灭顶之灾的快乐啊,让人无法 抗拒无从考虑毫无选择只能闭目塞听随它而去。 那三天里,他们很少交谈。他们只用身体交谈。 百祥和他母亲于第三天的傍晚到家,副连长次日上午归队。百祥什么都没问她, 不知是什么心理。但到当月她的例假如期而至的时候,他发话了。 “怎么回事?”他问。 “什么怎么回事?”她反问。 他只好道:“你们没……”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大概是为想合适的词儿,后道 :“你们没干?” “干了。”小梅口气干脆,理直气壮,但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那怎么没起作用?” “你当是种庄稼啊,播上种子就能发芽?” “也差不多。” “差多了!” 接着运用在医院妇产科学得的知识,给百祥上了一堂人体生理课。百祥其实也 知道所谓的排卵期一说,毕竟是农家子弟,就算不清楚人体的来龙去脉,猪马牛羊 的交配之事是打小耳濡目染过来的,想来人也不会差得太多,他只是疏忽了,他过 于急切了,他因之非常地沮丧。小梅却因之暗生喜悦。她因此就有了和他再继续的 可能。她想继续。他呢?在一起的时候,她曾多次想跟他谈谈关于以后,没谈。那 三天里,他们顾不上交谈,他们只用身体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