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花园的长椅上,晓冰拿着一本影集,第无数遍指点给何涛看。 “这个女孩儿叫夏晓冰,也就是我。你看看,是不是我?”何涛看看照片,看 看晓冰。“这个男孩儿是你,你叫何涛,”拿出个小镜子,让何涛照,“你看!” 何涛盯着镜子久久地看自己。晓雪坐一边久久地看他,目光中充满期待。 何涛又看晓冰,晓冰对他灿然一笑。 何涛低头把影集中晓冰的一张照片取下,放入自己胸前的口袋。 晓冰对他点头,非常快乐。 这天开饭的时间晓冰没到,通常她一般下了课直奔医院,在病人吃晚饭前赶到, 晚饭就由她照顾何涛吃。晓冰不到,何涛就不吃晚饭,谁说也不吃,手里拿着晓冰 的照片,呆呆坐在床上,向晓冰通常出现的窗口处看。突然,他眼前一亮,窗外走 过一个长发披肩的姑娘,何涛向她挥手,她没理,走了过去。何涛脸上露出焦急的 神色,站起,急急向外追去。护士看到了,许多病人也都看到了,但谁都没在意, 何涛虽然痴呆,但很温和,从不惹事生非。 晓冰一小时后才赶到,路上一辆奔驰超车时一头撞进了一辆大东风的屁股,堵 车堵了一个多小时。晓冰到时,晓雪和丁丁坐在何涛床上,床头柜上是他们给何涛 带来的一饭盒酥鲫鱼。 “何涛呢?” “我们来的时候他就不在。” “你们来多长时间了?” 晓雪看了看表,“二十分钟了。” 这时同一病室的人才告诉晓冰,何涛出去近一个小时了。 何涛走出病房,不见了他追寻的长发女孩儿,他没有停步,一直走,竟就走到 了从前他和晓冰常来游泳的湖边。 夕阳下的湖水如同金色的绸缎。 湖中似有泳者。 一女孩儿清脆的笑声由湖中心传来。 何涛看到了湖中心游泳的晓冰,晓冰向他招手,他脸上露出笑意,急急向前走 去。 何涛向湖中心走,水浸没了他的腰,胸,脖,头…… 当何涛头顶最后一圈涟漪消失,厚重的金色绸缎般的湖面又恢复了它的完整。 警车呼啸着来到湖边,捞起已浮上水面的穿着病号服的何涛。医院的救护车相 继赶到,姜学成从车上跳下来,一看到何涛的尸体,脚一软,瘫了下去。 晓雪没有下车,一只手把丁丁的脸扭向别处。 夜很深了,路边停着一辆灰色凌志,一个男人在车边来回踱步,咔咔的皮鞋声 传出很远。 男人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 “喂?” “沈先生,我是夏晓雪……” “噢,我还没找到何涛,车没油了,一步也动不了。” “晓冰呢?” 沈五一看一眼歪在车内座椅上熟睡的晓冰,“睡了。” “那就不要叫醒她,这些天她太累了。……等她醒了再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何涛……何涛……何涛不在了。” 晓雪声音戛然中断——电话被扣死。 沈五一任手机忙音“嘟嘟”地响,忘了收线。 一刻钟后,接到晓雪电话的钟锐开着切诺基赶到。 这里是一个环境优美的地方,松柏青翠,垂柳婀娜,浓荫覆盖的小路上,走来 一个面色苍白、神情坚定的姑娘。 姑娘走到存放尸体的冷库门口,两个身穿蓝大褂的工人要过了她手中的条子, 三人进冷库。冷库与普通房间没什么两样,大白墙,水泥地,里面摆着三排一格一 格的铁皮柜,这些柜子很像放大了的文件柜,或机关浴池的衣柜。工人打开标有13 的柜门,顿时,一团白烟滚出,两个工人一人一边,从里边“咣”拉出一个担架。 “看看是不是?” 姑娘打开蒙着的白单子,看到了那熟悉极了的面孔。那嘴,那额头,那每一道 纹路……再把单子往下拉,看到了为见妈妈他特地买的那身西服。她更喜欢他穿短 裤T恤,可医院通知给他换衣服时她还什么都不知道,都瞒着她。为此她愤怒之极, 但明智的没说什么,要想同他多在一起待会儿,她必须控制住自己,否则,人们便 会拿“为了她好”的理由,阻止她与他的再见。今天是他走的日子,早晨一大早她 就起来了,甚至还吃了妈妈为她准备的早餐。由于她一直表现的非常理智,正常, 他们同意了她的要求——由她做告别前的准备工作。从他走失的头一天他们分手后, 她就再没有见到他,好像一辈子没有见到他了,真想啊,想得心痛。现在好了,终 于又相见了。她去找他的手。那干爽的,大大的,柔软的手。手形依然,却没有了 温度。哦,这里真冷,他们没给他穿短裤T恤是对的。她把这只冰冷的手焐在自己 的脸颊上,就像以前他们在一起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