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对,是,我忘了!我忘了你能不能提醒我一下呢?啊?” “不能。我对要来的东西不感兴趣。” “那就怪不着我了。” “谁怪你了?” 钟锐被噎住,片刻,“好,好,很好。我看以后我们这样倒也不错,大家各干 各的,谁也不必管谁。” “你管过谁吗?……钟锐,星期六下午四点,也就是约定吃饭时间的前两个小 时我还打电话提醒过你,你满口答应。” “当时我太忙……” “是啊你太忙。你是重点,是中心,别人的那点儿需要、那点儿烦恼、那点俗 事儿怎么能跟你比?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你啊,我知趣儿。于是就在家里等, 等到睡觉,你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 “所以你就不辞而别!” “对。我倒要看看,究竟怎么着才能引起你的注意。” 钟锐微笑:“但还是没有达到目的。” 晓雪勃然大怒,双目圆睁,嘴唇哆嗦,片刻,把手中盛米饭的竹铲猛然向钟锐 掷去,“你、你……你滚!!” 竹铲从钟锐的左肩弹落掉地——竟然动手了!钟锐立刻觉着真理在手,正义在 胸,士气大长。他用冷冷的目光有力地逼视对方,慢慢起身,转身,向外走。这时, 丁丁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 “妈妈,我拉完了。厕所没纸了。” 闻此钟锐住了脚,他得搞清楚手纸到底在哪里。 晓雪打开客厅暖器罩的护板,那里面被做成一个暗柜,里面是整整齐齐摞成两 排的手纸,晓雪拿起一卷去了卫生间。 钟锐自嘲地苦笑。 愤然出走来到大街上后,钟锐茫然了。到处是行色匆匆的人们,正是下班回家 的钟点。有吃饭早的,已经搬着小凳,摇着扇子,坐在马路边上乘凉了。过街天桥 上,打着赤膊的民工伏在栏杆上看汽车,也有的背抵栏杆坐着,使目光与来往的裸 腿持平,脸上神情木然,不管脸前晃过的是男腿还是女腿,一律木然,只有当他们 的脑袋情不自禁随着某一双年轻女孩儿笔直、光润、标致的腿转动时,你才可窥视 到那掩藏得极好的内心。 钟锐只是出于习惯,出了门就上天桥。待从天桥下来,却不知该走向哪里。他 呆呆地站着,很想回家。回家冲个澡,吃顿好饭,饭后跟儿子玩一会儿……但不能 啊,哪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投降了呢?可是不投降又没有出路。他心情沮丧,十分 苦恼。思路是突然打开了的: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工作啊,已经耽误一天时间了, 阴郁的心情顿时晴朗。他在路边举手招出租车,心里涌上一丝终于可以理直气壮不 回家去了的窃喜。 王纯在公司里。 以往这时候,除了加班的,公司通常没人。今天由于刚刚搬家,防盗门没装, 方向平要求晚上必须留人,为改变因推销袜子在老总心中造成的不良影响,老乔主 动要求留下。在会客室的长沙发上铺上床单,放上枕头,就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卧铺。 这时候王纯来了。下班后她去外面吃了盒快餐,想回来打几个电话,联系一下 今晚的住处,看到老乔的卧铺,眼前不禁一亮。 “乔老师,我替您值班!”问明情况后,她热情地说。 “你哪成,一个小姑娘,要真出事先得你出。” “您也比我强不了多少嘛。坏人来了我能喊啊,您能吗?我睡觉特警醒,真的, 让我值吧。” “你当值班是什么好玩的事儿啊。赶快回家,别叫家里大人担心。” “北京我没有家。” “那你一直住哪?” “最近一个月,住在我大学时的学生宿舍里,学校清查宿舍,把我清查出来了。 昨天晚上在我一个同学家挤了一夜,今天晚上正不知去哪呢。” 老乔心里一动。早晨出门的时候,玲芳还跟他说把家里那间北屋租出去,这样 每个月就可另有几百元的进项,就是袜子卖不出去,也不怕了。他们家是一套老式 的一南一北两室公寓房。北屋本来一直是儿子乔轩住着,后来乔轩考上大学出去了, 工作了,就很少回来了。半年前处了个女朋友,干脆在外面租了房住,不回来了, 那屋就一直闲着,家里剩两个人住两间房实在浪费了些。开始老乔不同意出租,出 于安全考虑。报上说过,有人就是被房客杀了的,玲芳的一句话叫他豁然开朗:杀 人图钱,你没钱人家杀你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