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没想过租房?”老乔问王纯。说是无钱无所畏惧,但还是要找一个不具进攻 能力的房客心里踏实些。 “租过。不是租金太贵就是离这条街太远,总没有合适的。”这条街是指电子 一条街。 “今晚你睡这吧!”老乔扔下这句话后转身匆匆走了,他得赶紧回去向玲芳汇 报。 王纯环视这间会客室,房间呈长方形,约二十平米。南侧是一面墙的大玻璃窗。 顶西墙有一张长会议桌,东侧沿墙角一圈沙发,沙发旁有一个壁橱门,打开来看, 里面分上下两格,上格小些,下格足有一人高,这么大地儿,只堆了点没用的杂物。 这个壁橱令王纯高兴之极。倘若方总允许她住这儿,那么,这个大大的壁橱就可以 做她的储物柜,容下她所有的家当还有富余。直觉方总会同意的。明天,等到明天 征得方总同意后,她就去同学家拿来自己的东西,在这里安家。尽管她的专业和性 别使她在北京的求职过程中一再受挫,但她仍固执地喜欢着北京,她认定北京是个 可以做大事的文化城市,她有信心凭自己的能力让北京接受自己。 王纯在老乔铺就的卧铺上睡了这些日子以来最香甜的一夜,早晨睁开眼时,快 七点了,桌子上,地上,墙上,已印满了一块块金黄色的阳光,一个引体向上,坐 起,下地,迅速收起睡觉的东西,然后拿着透明的塑料洗漱袋,去水房。 楼道里寂静无人,仍可见新搬家时的凌乱。王纯步子轻快地走,脚下是浅驼色 长毛地毯,踏上去柔软无声。楼道两旁的房门紧紧关闭,八点半才上班,洗完脸, 尽可从从容容去街上吃一顿早点。王纯是在洗脸回来时,发现机房里的钟锐的,她 听到了屋里传出的敲击键盘声。 “钟总?!” “哦?上班来了?” 钟锐看着刚洗漱过的女孩儿。轮廓清晰的脸蛋儿白白的,亮亮的,额前一撮被 水打湿的头发。 王纯笑笑没多解释,只问:“您早就来了?” “啊,昨晚上来的。我喜欢夜里工作,安静,脑子清醒。” “那……您夫人呢?” “在家。”忽然反应过来对方所指,顿时大为尴尬。“……带孩子去了密云水 库,赌气。就是为了那事儿,让你给说中了。” 王纯开心地笑了,刚洗过的脸蛋瓷器般闪闪发亮。眼前这个人猜测中是结了婚 的,果然是。女人们不会允许优秀男人独身。但除此而外,他完全不是她的想象。 想象中的他个子瘦瘦小小,戴一副白边或无边眼镜,永远的西装领带。真实的他几 乎整个相反。不瘦瘦小小,不戴眼镜,穿深蓝T恤,很随意。 钟锐陪着干笑两声。不得不承认,这女孩儿是出色的。不仅是外表,不仅是智 商,还相当的……大气。他当着她的面明确表示不同意用她,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她是真的不在意,她认为他有他的道理,他不了解她。她一定要让他了解她, 只要给她这个机会。她非常在意她所看重的人的认同。她感觉到他现在开始了解她 了,而且开端不错。王纯心情很好地离开机房,放下洗漱袋,下楼去吃早点。在路 边一个浙江人开的早点摊前花一元钱买了两根胖胖的油条,王纯边吃边向回走,脑 子里一个问题萦回不去:他夫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懂 得他的价值,因而不懂得珍惜。她为她遗憾。 客厅大理石地面在黎明的浅蓝中发出月亮般清冽的光泽,这个家已然整洁如初。 丁丁搂着他的粉色小熊熟睡,厨房里时而传出轻微的响动。 晓雪在厨房里烧奶、烧开水、给丁丁准备水果等,边忙着,边不时往嘴里塞口 面包,以节省时间——这几乎是婚后、或者说有了孩子后,她每一天早晨的例课。 她从不让钟锐做这些事,没有谁比她更了解钟锐的价值,为了保证他的时间,她心 甘情愿包下了全部家务。一赌气去了密云水库后,给钟锐打过电话,怕他担心、着 急,影响工作。电话打不通。后来想到他肯定会从晓冰那了解到她们的去向,才放 下心来。无论如何没想到他会如此反应。也想过他是不是有了新的感情,不像。她 很容易就找得到他,他若不在家,就准在机房。他是对自己没了兴趣——六年了, 也该腻了。但是还有他儿子呢?跟老婆感情深浅可与时间长短正反比,跟儿子不应 该呀,儿子不见了竟都不能让他改变一下,难道对儿子也腻了?果真如此,这个家 真的是走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