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妈妈!” 等在门口的丁丁向她跑来,爸爸带他去动物园了,晓雪搂住儿子,擦着他小脸 上的汗。钟锐也迎了过来。 “对不起。”钟锐说。 “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 “你和姜……” 晓雪嘴唇哆嗦起来,突然对丁丁厉声道:“丁丁!回家!”拉起丁丁走,极力 咽下由于痛苦和耻辱而涌出的泪水。 进了家,关了门,晓雪无力地倚着门站住,任泪水哗哗地流。 丁丁怯怯地拉了一下妈妈的衣襟。晓雪低下头来。丁丁张开小手,手里是一卷 钱。 “爸爸给的。爸爸还说,等公司好了,他还要多多的给。” “你?开饭馆?” “是酒店!” “都一样。……谭马,不跟我一起干可以,但不能就这么改行了吧!” 谭马停住了正在收拾铺盖的手,仿佛被击中似的,一屁股坐在乱糟糟的床上, 半晌。 “……老钟,我佩服所有执著的理想主义者,我不是。” “你很有才华……” “别再误导我了。编软件吃的是青春饭,跟那些跳舞的差不多,多数得在三十 岁之前惨遭淘汰。少数、个别能跳到三四十岁、四五十岁的,都是些人精儿,人尖 儿,比如你。都说三十而立,我已经三十一了,当立不立,就该重新选择重新定位。” “你本科读的是计算机,研究生也是,读了这么多年,学了这么多知识……” “读书学知识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有一天能转换成另一种可见的形态,比如金 钱,比如地位,简洁说吧,我渴望及时投身到现代生活中去。” “我理解你……” 谭马摇头,“你们这种男人,不可能完全理解我。” “我是……哪种男人?” “就是那个,啊,高大啦,英俊啦,男子汉吧。像我这种净高一米六三,毛重 六十公斤的,我前老婆说话,令她‘根本找不到男人的感觉’。……在这个事上我 屡屡失败,光你知道的,”一笑,“就有两起了。所以这次对于她,我唯有加倍珍 惜……” 钟锐明白事情已无可挽回。 黄昏已过,屋里一片朦胧,两个男人谁也没想起开灯,相对坐着不说话。许久, 谭马说: “想办法把乔轩挖来,他比我棒。……帮他弄套房子,他的弱点,就是房子。” 许久,钟锐说: “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说话。干得不顺心了,回来。” 谭马攥了攥钟锐的手。 谭马走了,看着他留下的光光的床板,回想起同喜共忧的日日夜夜,一种做人 的受挫感深深笼罩了钟锐,谭马不仅是他工作上的左膀右臂,还是他的朋友,现在 却弃他而去,义无反顾。 电话响,钟锐拿起电话,是丁丁。丁丁一听到他的声音“哇”地哭出了声,他 害怕,妈妈有事去了,不在家,家里停电了,“特别特别的黑!”钟锐看了看表, 快九点了,她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扔在家里?钟锐飞快地开 车,恶劣的心绪越发恶劣。 ……钟锐一步三个台阶向十层楼上跑。还差着一层楼呢,就听到了丁丁嘶哑了 的哭叫。好不容易到家,却进不了门,门让晓雪从外面反锁上了。他大口喘着气, 隔着门,指挥丁丁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另一把钥匙从门底下塞出来,才得以打开门, 门刚一开,丁丁就扑了出来,拱在他的怀里哭诉: “爸爸!刚才屋里有好多妖怪冲我做鬼脸!” 钟锐紧紧搂着自己多灾多难的小儿子,心疼、内疚、愤怒,几乎令他窒息。 丁丁睡了,睡梦中还紧紧抓住爸爸的一根指头。 有开门声,接着是向这边走来的轻而急促的脚步声,坐在丁丁床边的钟锐动也 没动。 晓雪被坐在黑暗中的钟锐的身影吓得叫出了声,惊动了丁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