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钟锐拎着两大兜吃的回家,院门口堆着堆蜂窝煤,差点踢上。绕过煤堆,进门。 还不到下班时间,院子里很安静。石榴树下有两只小凳,西屋门前的美人蕉怒放, 鲜红欲滴,晾衣绳上一排小孩儿衣裳随风轻摇……光看看真不错,充满生活气息诗 情画意,身居其中后才会知道有多少的不便,如果他们现在不是住在这儿,而是住 在原来的地方,他的心情会不会轻松一些? 事情发生得似乎是猝不及防。 当她柔韧的双臂合力抱住他时,当她温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时,他不是没有挣 扎过,不是没有抗拒过,但是身体已然脱离了意志,要燃烧、要探索、要投入那种 忘却一切的融合。于是一切就这么发生了,一切的一切。 事后,涌进脑海里的第一个人是,晓雪。 “王纯,你知道的,我有妻子有儿子有家……” “我不会破坏你的家。” “对不起……” “为什么?” 他回答不上来了。她用食指摸摸他的嘴唇。此时他们俩仍在一起,他要起来, 她不让,她说她喜欢他在她身上的感觉,一种有质地有分量的安全感。慢慢地,她 说: “我一无所有,只有我,我就是要把我送给你,没有条件。” 他躲开了凝视着他的那双明澈的眸子。 不要再说什么她主动,你失控,好像被强奸似的。你早就开始注意她了,早在 她跟你说“你了解她,你想想,问题会不会出在这里?”时,早在那天清晨,刚刚 洗漱完的她出现在你的机房里时。她邀请你来,你有一千个理由可以不来,你来了。 你喜欢她,所以你来了! 可是,晓雪呢,怎么办? 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她也没有呼他。本来下定决心这回决不主动求和,但在有 了和王纯的事后,他就不再是一个受迫害者。他撂下手头的工作回家,还买了东西。 这是那事发生后的第二天。开门时,东屋奶奶听到动静出来了。 “回来了?”奶奶的口气像是跟老熟人打招呼。 钟锐扭头看,院里再没别人,是跟自己说话呢,他赶紧点头。奶奶手里拿着一 张纸片。 “煤厂送煤的条子,你家没人,我给签的字儿,一共二百块儿,你去点点。” “多少钱?” “钱你媳妇已经交了。都堆在院门口呢,没看见?” 钟锐向奶奶道了谢,把东西往家门口一放,大步向外走。二百块煤不多,有合 适的工具几趟就搬完了,什么工具合适?想不出。把六块煤摞成两摞,试着搬,没 站起身就摔了一块,再不敢冒险,老老实实四块四块地搬。二百除以四得搬五十趟, 五十趟得多少时间?待把第一批四块煤放在窗下炉边,裤腰上下处都沾上了黑黑的 煤屑。 东屋奶奶给他拿来一块三尺来长,一尺多宽的木板,“住院儿”的人专门用来 搬蜂窝煤的板儿。工具合适,五六趟就搬完了,整整齐齐在窗下码好,又发愁,万 一下雨怎么办?在搬煤之前还没想到这个,没投入劳动就不会想到。难为她了,这 些日子! 搬完煤,洗了手,开门进家。他得赶在他们回来之前把晚饭做好。 晓雪带丁丁回来的时候,钟锐一手提锅,一手拿炊帚,在水龙头下洗锅,神情 专注,黄昏的阳光斜射,清晰地现出了他额上的油汗和煤灰。 “爸爸!” 钟锐抬头,正遇上晓雪愣愣打量他的眼睛,慌乱之下,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 “回来了?……吃饭吧。今天回来得不早啊。……不先洗洗手啊?……我饭做 好了。” 晓雪只是看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你怎么了?”他强作镇定。她的目光移到了窗下码好的煤上。“是你定的煤 吧?二百块?”她不说话。“要是下雨怎么办?”她拉起丁丁的手快步向屋里走。 钟锐追去,“我没想到,我才发现,住这儿,这么不方便,这么多麻烦。………煤 气罐我已托人去弄了。屋里没有上下水,我一定想办法。……这些天辛苦你了,晓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