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一晚上的“谷皮肤科”诊所,门庭若市。 淡黄色的候诊室不似其他诊所的漠然疏离,看诊病患个个神情热络地聊着天, 偶尔也兴奋地讨论墙上新增的剪报,俨然一副到诊所喝咖啡、看老朋友的休闲模 祥。 顺着候诊室的走道往前直行。会看见一扇苹果绿的门扉上标示着“看诊室” 三个大字。 “谷医生,我全身痒得要死!”看诊室内的病患唉声叹气地说道。 “那就去死啊。”身着白袍的谷医生冷拎抛去一句。 “就跟你说老人家的皮脂层薄,不要洗那么热的水,每次都不听!一定要痒 到不行,把皮肤抓成溃烂,然后把我气死,你才高兴是不是?”谷医生蹬他一眼, 嘴里叨念个不停,手指则飞快地在电脑上打着病历。“自己一个人住,更要好好 照顾身体,不要让人担心。药要记得吃,听到没有!” “听到了。”六十岁的病患点点头,乖得像个小学生。 “嘴巴说听到了,心里也要记住!我下回要检查你有没有正常吃药。你吃药 的时候,记得把吃药时间写在药包上。如果忘了写、忘了吃的话,当心我剥你的 皮!”谷医生推了推金框眼镜,一脸凶恶地咆哮道。 那威胁声音清楚地传入候诊室里。可大伙仍然你一言、我斗语地东家长、西 家短。“请问……这个医生一直都这么凶吗?”第一次来看诊的病患,脸色发青 地问道。 “谷医生不凶啦,是那种……啊,刀子口、豆腐心啦!” “你如果乖乖吃药,谷医生就不会骂人啦。” 病患们热心地向新病患一一解释道。 “你们都是这里的常客?”新病患疑惑地问,已经有点想起身离开了。呃… …这个医生的医术会不会不大好啊? “什么常客?又不是餐厅。”满头银发的李奶奶笑着打了下新病患的肩,力 道之大有如谷医生附身。“我们年纪大了,皮肤的毛病都是慢性病,一个月来拿 一次药,顺便看看谷医生,也和大家聊聊天。” “小姐,我告诉你,你选谷医生看诊就对了!要不是她发现我是皮肤癌第一 期,赶快帮我转诊到大医院,我现在不知道有多可怜咧。之前看—厂两个医生, 每个都随便瞄两眼,没一个告诉我毛病在哪里。”杜伯伯气愤地朝天空比出中指 ——这个动作,也是仿自于谷医生。 “对啊,我的青春痘也是在谷医生这里治疗好的喔,我现在的男朋友啊……” 长长短短的评语不停地涌入耳里,新病患这才放心地坐回椅子上,突然很能 理解这间诊所的墙上,为什么挂满了无数的大小匾额了。这个谷医生看来人缘颇 佳哩! 看诊号码灯,往下跳了一号—— “三十八号!啊,轮到我了。”李奶奶跳起身,手里的一篮香蕉差点打到杜 伯伯的头。 她兴奋地走进看诊室,依照谷医生的规定,在推门之前先敲了两下门。 “谷医生啊,这是我老家寄来的香蕉,要给你吃的啦。我那个相亲十八次的 孙女,下个星期要结婚了,你要记得来让我们请唷。”李奶奶一推开门,话匣子 便啪啦啪啦地停不了。 “正事先办完再说话,手伸出来,我看看!”谷英琪推推金边眼镜,顺眼瞄 了下时钟——晚上九点半,再撑一个小时就可以去吃消夜了。 肚子好饿! 谷英琪执起李奶奶的手,低头端详其手臂上的白色糠疹。她的脸都表情被一 只医疗用的专业口罩档去了大半,更显出那一双黑黝眸子的刁钻灵活。 “谷医生,我跟你说,我那个小孙子现在好会撒娇,一天到晚粘着我……” 李奶奶一逮到空档,便开始诉说这阵子的大小诸事。 谷英琪一边在键盘上敲打着病历,一边听着李奶奶说些家常琐事,也不负期 望地逐一回应。 她知道这些老人家有时候也不是真的病到有多难受,不过就是想找个人说说 话吧。反正,听听别人说话又不会少块肉,耳朵长了就是要用的嘛。 “好厂,回去记得擦药,太阳不要晒太多。”谷英琪说着说着,忍不住又交 代起其他的事:“还有啊,你手臂那么容易酸痛,就不要那么爱抱孙子,用娃娃 车推他出去就好厂。然后,谢谢你的香蕉。” 谷英琪看了一眼那篮金黄饱满的香蕉一眼,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晚餐只吃 了汉堡和可乐,肚子真饿…… “谷英琪!”看诊室外突然传来一声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 下一刻,看诊室的门即被用力推开—— “我回来了!”一个身着深灰色直条纹三件式西装的硕长男子说道。 他没打领带,却系了条亮紫色的领巾,那种太过华丽的亮紫衬在他身上,却 只显得优雅;脸上戴着深褐色眼镜、手里拎着一只黑色纸袋,他斜倚着门的姿态, 光芒万丈地像在拍摄电影剧照。 颜克典将眼镜推到发际上,露出,双闪亮褐眸——褐眸上那对卷翘的长睫毛, 让他含笑的深眸更显迷人,, “亲爱的——”颜克典凝视着谷英琪,亲密地拉长了语调。 谷英琪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屏住气息,全身开始起了变化——她的眼闪亮了, 奶油般的肌肤漾出了粉红,像懒猫的神态突然变成猎豹的精明。 颜克典跨着脚步,姿态优雅地朝她走近。 谷英琪拔下眼镜,一双莹炯有神的眼乍然进出火花来。 “看到我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吗?”颜克典走到她身边,长臂一伸撑在她的 桌上,又是另一副让旁人赏心悦目的姿态。 “你、还、有、脸、回、来!”谷英琪火爆地一掌挥开他的手臂,咬牙切齿 地瞪着他。 “我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不敢回来?”颜克典抚着自己被打 痛的手臂,一股无辜地说道。 “你自己说——你多久没跟小美联络了?”谷英琪一想到小美,就觉得整颗 头都快痛爆了。 小美是她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在某次聚会间,经由她的介绍而认识了颜克典, 那两人当晚便天雷勾动地火。第二天开始,她的电话便莫名其妙地成了小美对颜 克典的爱情抱怨热线。 “大庭广众之下,别谈隐私嘛,咱们私下再聊,如何?况且,我和小美的事 和我们俩的交情一点关系也没有。”颜克典倾身向前,伸手逗弄着谷英琪的下巴。 谷英琪快手拿起一根尖头夹刺向那登徙子的手,颜克典的手却倏地抽离,安 分地置于身后。 “没刺到,你动作还不够快噢——”颜克典慢吞吞地拉长了语调,还得意地 朝她眨眨眼。 谷英琪眼一眯,立刻一脚踢向他的小腿胫,满意地看着他痛到蹲在地上哎哎 鬼叫。 “哎呀——”李奶奶不忍心地想扶起这位诊所常客;可一见到谷医生满脸的 凶恶,她马上决定自己应该朋哲保身地站在原地不动。 “滚出去!我现在正在看诊。”谷英琪瞪着颜克典,用她的脚尖不屑地往门 口一指。 “我知道你在看诊中啊,所以我是特别来……”颜克典一扬眸,那超强十万 伏特的灿烂笑容立刻转向病患。“我是来跟李奶奶打招呼的。李奶奶好。” “啊!好、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李奶奶笑嘻嘻地和这个经常在电视、 报纸上曝光的名人打招呼。 “我昨天刚回到台湾的。李奶奶好——”颜克典笑迷迷地在李奶奶脸上香了 一个吻,乐得艺人家笑呵呵的。 “啊,李奶奶不知道你今天会来,不然就多带——串香蕉给你……那,你吃 一根香蕉好了。”李奶奶的眼睛瞄向那一串蕉。啊,谷医生应该不会介意一根小 小的香蕉吧。 “那是——我的香蕉——”谷英琪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副蕉在人在,蕉亡人 亡的样子。 “别这么小器嘛。”颜克典灵巧地拎着纸袋跃过身去,动作快捷地拿起一根 香蕉,俐落地剥掉外皮。 “不要在诊所里吃东西。”谷英琪的咬牙切齿隔厂一层医疗口罩,威力减弱 不少。 “你戴口罩的样子还不错!看起来没那么凶报耶。”颜克典咬了一口香蕉, 满意地看着谷英琪咽口水的样子。“哇!李奶奶,这香蕉怎么这么好吃啊!” “你给我滚出诊所!”谷英琪戾气地拧起眉,重重一拍桌子。她肚子一饿, 脾气马上就来了! “确定要我滚出诊所吗?那我昨天才从法国带回来的鹅肝酱,也要跟我一块 走罗?”颜克典抬高手中的纸袋晃了两下,作势欲转身离开。 “你给我站住!”谷英琪大吼一声,怒瞪着他。 “这回的鹅肝酱品质比以往还要好上两倍,那细腻滑嫩的口感………啧啧… …”颜克典对于她的瞪视,丝毫没放在心上,仰起下巴,嘴巴咀嚼地露出一脸陶 醉的模样。 谷英琪磨了两下牙齿,手指紧握成拳。她听见自己唾液分泌在加速的声音, 圆睁着眼,重喘了一口气,食指愤愤地指着他的鼻子。他以为抓住她贪吃的弱点, 就可以任意宰制她吗? 太可恶了! “你给我滚进去那里!”她怒吼一声,手指向休息室。 “遵命。”颜克典清亮的眼闪过一阵笑意,他立正站好,朝她摆了个敬礼的 手势,修长的身段——个回身,就往休息室走去。 那昂首挺背的行进,优雅地像在进行一场表演。谷英琪不小心着迷地看了三 秒钟。 “爱炫耀的肤浅孔雀男。”待回过神后,她忍不住嘀咕了声。 “他不错啦!每次来都会带好吃的给你,很有心哩。”李奶奶帮忙敲着边鼓。 “他带食物来,是怕我会一拳把他打扁,根本是居心叵测。好了,李奶奶, 该换下一个病患进来了。”谷英琪自觉颜面无光地低着头,按下电脑转换下一个 病历。 “谷医生,再见喔,我孙女结婚那天,你记得要来噢,那家广式餐厅的烧鹅 做得特别好,皮酥肉嫩。”李奶奶银白的发丝闪着亮光。 “我——”谷英琪的脸再往下低,距离桌子只有十公分。天啊,为什么她这 么爱吃呢?不行,当所有人都掌握住她的弱点时,她一定要力挽狂澜!“我到时 候再让餐厅打包一只烧鹅,让你带回家吃。”李奶奶慈祥地说。“不……不用了。” 非常好!她拒绝了一次诱惑。 “不用客气啦,那家烧鹅真的又香又脆,肉汁又香嫩,全台湾再也找不到那 么好吃的烧鹅了。”李奶奶好气地再解释一次。“那……”谷英琪掐了下自己的 大腿,硬挤出一个笑容。“那我带半只回家好了。” “好,那我就吩咐他们准备半只烧鹅。喜帖我就放在这里,下星期见噢。” 李奶奶兴高采烈地走出看诊室,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谷医生一脸想撞壁十次 的表情。 一坐回座位上,新病患即满脸发亮地看向等着拿药的李奶奶,兴冲冲地问: “请问一下喔,刚才那个走进看诊室的男人,是不是颜克典?是不是?” “对啊对啊,你也知道他喔?”李奶奶得意地说。 “他很红的。”新病患翻厂个白眼。 她当然认识了,说颜克典是台湾的“舞蹈之光”也不为过! 打从他一出道,就屡屡在国际舞台中获奖,而且年年当选“台湾十大梦中情 人”,名次之高,就连演艺人员都要甘拜下风的。如果所有舞者都有他那样的长 相及身段,舞蹈艺术早在台湾蓬勃发展到不行了。 “颜克典是谷医生的男朋友吗?”新病患八卦地问道,一脸的期待。 “不是,他是谷医生的冤家。”李奶奶笑道。 “冤家?”新病患皱起眉,怎么听都觉得这两个字很嗳昧哩。 “对啊,现在还是冤家。”李奶奶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 “什么意思啊?”新病患一头露水。 “冤家早晚都要变亲家的啦!” 当晚十点半,看诊结束。 谷英琪在确定所有病患、护士、药剂帅都已离开诊所后。她拔下眼镜,揉了 揉发痛的鼻梁,接着便以一百六十八公分的身高,气势非凡地朝休息室前进。 她这回是铁了心,一定要摆出铁面无情的模佯,把颜克典轰出门。 谷灭琪用脚踹开休息室的大门,朝看室内咆哮出声—— “颜克典!” 没人回应。 谷英琪锐利的目光马上朝着沙发射去,接着,她正式宣布抓狂—— “颜克典,我已经警告过你一百零八次了,不准在我的沙发床上睡觉!你耳 朵有问题吗?还抱着我的抱枕,你活得不耐烦厂吗?”谷英琪怒不可抑地冲到他 面前,一把扯下他盖在脸上的外套往地上扔去。 “你看完诊了?”颜克典懒洋洋地张开跟,长长睫毛勾人地眨啊眨地,他半 侧过身,支肘斜倚在水蓝色的绒布沙发床上,风情万种。“你这个死娘娘腔;把 你的屁股给我离开沙发椅。”谷英琪见状,火气更盛,她一手叉腰。不客气地指 着他的鼻子吆喝。“谷大医生,你好歹是个女人;说话能不能文雅一点?”颜克 典叹了口气;在她即将把自己踹下沙发的前一秒,迅速移位到旁边那座冰冷的黑 色沙发里。 “等你有男子气概一点,不要再围那种随心变态的亮紫色领巾时,我自然就 会有女人味了。”谷英琪抢回她的抱枕,一屁股窝入她的水蓝绒布沙发床中。 “我上个月才刚当选为十大有品味男人。”颜克典右手随意地搁在沙发椅背上。 “那些评审根本是被你的外貌迷惑了!就算你裹着垃圾袋出现,他们都会说你创 意十足的。”谷英琪不以为然地看着他左耳上那个金色小耳环。真是够了!男人 就应该穿得像个男人嘛,没事穿这么合身的西装,还打领巾?挂耳环?打扮得这 么妖艳,想搞什么鬼呀?“谢谢赞美。认识了一年,你总算愿意承认我的貌美如 花了。”颜克典起身,右手在身前画了一个圆,朝她行了一个超级豪华的宫廷大 礼。 “这位先生,‘貌美如花’通常是用来形容女人的。”谷英琪翻了个白眼, 目光“顺势”栓到他撷在一旁的纸袋上。 “你不能不否认,我比很多女人适合用那句形容词吧。”颜克典仔细地看了 她一眼,把那宽松的素面白上衣和松垮垮的牛仔裤尽收眼底。 唉。 “你敢开口批评我的穿着,试试看!”她抡起拳头,—副打算要上演全武行 的表情。 “我哪敢批评你的穿着,我只是纳闷,这件上衣是不是我上上个月看到的那 一件?”唉,怎么有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的女人? “可能是吧!我觉得很舒服,所以买了一打。”谷英琪喜孜孜地说道,满意 地将棉质上衣往两侧猛拉,以示范其百分百纯绵可以达成的宽度。 颜克典一掌拍向自己的额头,翻了个白跟。“算我被你打败了。” 咕噜。 谷英琪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嘴角抽搐了两下。 “我想——你的身体在呼唤我了。”·颜克典朝她抛了个媚眼。 “喂!你少在我面前说那么暖昧的话。”谷英琪踢了下他的沙发,凶劲十足 地催促:“本小姐肚子饿了,还不快把鹅肝酱拿出来!” “你觉不觉得把‘本小姐’肚子饿,改成‘本大王’肚子锇,比较适合你的 气质?”颜克典叹了口气,被迫从沙发上起身。 “少罗嗦!”她一双火眼直勾勾地盯着纸袋。 颜克典侧身在小茶几上打开纸袋,先取出几片苏打饼干摆在他自备的手绘彩 盘上,修长十指优雅地打开圆型罐头,而后抬起银雕餐刀在饼干上爱抚似地抹过 一层鹅肝酱,动作轻柔地像住进行一场缠绵…… “快点——”谷英琪睁大了眼,双颊泛上桃红,肌肤白里透红地引入垂涎。 “别心急,你会得到你想要的……”颜克典扬眸,笑睨她一眼。岂料,银雕 餐刀正要搁置在茶几上,手里的盘子立刻被人抢走。 他微张着唇,错愕地看着已经在咀嚼饼干的谷英琪,而他甚至还没弄清楚这 场抢劫是怎么发生的。 此女的言行举正,也未免太山大王了吧! 颜克典啧啧惊奇地看着她毫不羞愧地对着盘中美食进行侵吞之举,她显然毫 无意愿询问别人是否也想来一口!那是他带来的食物啊! 颜克典不能置信地摇着头,看着她满意地拍拍肚皮。 怪了,他这种别人口中的精英雅痞,怎么会跟这种粗线条女人当上朋友? 因为她不造作?因为她总是有活直说?因为她是在他成名之后所认识的朋友 中,少数把他当成正常人看的人?所以他才会三天两头地来找她? 颜克典眉头一挑,伸手试图抢救盘里的最后一片饼干,却差点被一只凶恶的 母老虎给生吞活剥。 他嘴角一扁,总结就是——他最近必然是生活乏味,才会常来这里和她斗嘴 找刺激。 好吧,他承认自己瞒爱和她针锋相对的感觉。 不过,也仅止于此而已。 她乌亮的圆眸及水滑的皮肤,或者会让全天下女人羡慕,但她糟糕无比的品 味,肯定没有女人想效尤,更遑论他向来只对有品味的尤物感兴趣。 “把你色迷迷的眼睛从我的身上移开!”谷英琪吃干抹净之后,把盘子往他 怀里一扔。 “放心好了,我的眼睛是很有品味的。”他心惊胆跳地接住那口价值不菲的 午度纪念盘。 “喂,饼干已经吃完了!我要下班了。”谷英琪的眼睛不客气地往大门一瞄。 “吃完了买单啊,你今天的消费是台币一千块!”颜克典伸手要钱。 “你抢劫啊?”谷英琪随手抓了两根香蕉丢到他身上,嘴里还啧啧有声地回 味着鹅肝酱鲜美的滋味——一口感醇厚、入口即化啊。“这次的鹅肝酱真的超赞!” 她忍不住出口赞美。 “好吃吧。”颜克典调整了下领巾,得意地笑了。 他在法国发现这名牌时,就心系着一定要带回来见他吃的哑口无言的。 “人间极品、人间极品。”谷英琪点头如捣蒜,伸手给了他的肩膀一记铁砂 掌,以兹鼓励。 这个男人最大的生存价值,就是对美食的注重,会爱屋及乌地被到朋友身上。 铃铃铃…… 谷英琪从牛仔裤后袋抽出手机,一看来电号码,她倏地拧紧眉头,走到颜克 典旁边,粗暴地把手机丢到他身上—— “喂,你自己造的孽,自己收抬。” “谁啊?”颜克典拿起抱枕盖住手机。 “小美啦!” “小美啊——”他拉长了尾音,努力回想小美是准。“喔,我们吹了,没有 通电话的必要吧。” 顿时,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那你自己把分手原因跟她说清楚啊!免得她三天两头就打来跟我哭诉你的 始乱终弃。”谷英琪一想到小美那些多如牛毛的抱怨就想杀人! “和她分手还要有什么原因?”颜克典伸手撑住谷英琪的一记轰天雷,满眼 的无辜与一脸的英可奈何。“我那天晚上就跟地说过,我要的只是‘一夜情’, 是她太自作多情了。”“你真的没给她任何期待?”谷荚琪瞪着他俊俏脸上的理 所当然。 “我离开的时候,可能随口说了句‘宝贝,再联络’,会不会因此而被误解 呢……”颜克典抚着下颚,若有所思地说道。 谷英琪翻了个白眼,看着他俊俏五官上的漫不经心,实在很为那些女人的挖 心掏肺感到不值。 “颜克典!你总有——天会遭到报应的!”她忍不住出言诅咒他。 “我—向把话说得很清楚,是她们自己要一厢情愿惦念我的。不关我的事!” 他举起手做出发誓状。 “痴情女都以为她们可以改变花花公子的。”说真的,她认为那些女人的脑 子里装的全是大便。 “那我只能说那些女人的想像力过度发达。”他闷哼了一声,一副不胜其扰 的表情。 “本人虽然认为你说的话还算有道理,但是既然身为女性,我还是要代替女 性同胞给你惩罚性的一脚。”谷英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踩向他的脚板。 “喂,舞者的脚岂容得你三番两次地欺压?”颜克典两脚倏地一升,抱着双 膝坐在沙发上。“你啊,别再理那些三姑六婆了。她们要你介绍我和她们认识, 全是不安好心眼要利用你的。” “你认为我和她们说话时的口气会客气吗?我已经连你的祖宗十八代,还有 身上的每处细胞全都骂透了,没想到她们还是执迷不悟,总不能甩她们几巴掌吧。” 谷英琪双手一摊,一脸无奈。 “喂!你连我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这也太恶劣了吧?”颜克典立时捂住胸 口,严重地抗议。 “我说你的无情无义连你的祖宗十八代都要蒙羞,这种程度还好吧?”小脸 上尽是一片正义凛然之色。 “不满意,但可以接受了。”他勉强说道,也只好苦笑。 “反正,以后只要是我认识的女人,你一慨不许沾染。”谷英琪举起拳头, “淳淳告诫”着他。 “要是她们来招惹我呢?”这种情况比较多吧! “你连她们的一根毛都不许碰,除非她是你的真命天女。”她眉头一扬,大 声训斥。 “哈——”颜克典不以为然地长笑一声。“我如果没有碰,哪里知道她是不 是我的真命天女?你该不会是什么‘一见钟情”的信徒吧?“ “对你谈‘一见钟情”?我只相信你会夜夜纵情。下半身滥情,上半身无情。 “谷英琪冷笑一声,伶牙俐齿地回嘴。 “这话说得相当好。”颜克典相当捧场地为她鼓掌两声。 谷英琪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当着他的面打了一个饱隔,嘴巴还张得圆圆的。 颜克典转过头,不忍心再看。 “你啊,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这副德性,哪有男人敢要你?”他做出一个拭 泪的动作。 “我管男人要不要我,可能我爱的是女人啊!”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喜欢女人?唉,那真是暴殁天物哪。”颜克典蓦然一回身,晶灿水眸直 勾勾地盯入她眼理。 “你说什么?”谷英琪见猎心喜地眼眸一亮。 呵呵,他总算被她捉到小辫子了,就说他没事送食物、跑来和她斗嘴的这种 行为很不对劲嘛。 原来,他喜欢她啊! 颜克典一看到她满脸的兴奋之色,立刻知道这家伙想歪—了。 他是喜欢她没错,可并不是“那种喜欢”,瞧她下巴翘到半天高的得意模样 咧! “亲爱的英琪……”颜克典朝她抛了个媚跟,慢条斯理地穿上他的外套,拉 整好衣服肩线。“我想,你可能是想太多了。本人”暴珍天物‘的意思是指,女 人这种可爱的生物,就该在我这种男人的手中倍受呵护,万—,不幸沦落到你这 种暴力女手中,实在是她们三生不幸,才会惨遭这种非人待遇。“ 谷英琪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你找死!吃我—记震天雷!”她龇牙咧嘴地抡起拳头直扑过去。 颜克典闪身躲过她的攻击,冷哼了一声:“幼稚。”左晃右晃地和她交手厂 几招。 “姓颜的,我要回家吃饭了。”她在他头上敲了——记响粟,不屑和这种 “弱鸡”比赛。 “想不想去吃消夜?”。 “吃什么消夜?”她冰箱里还有病患送来的麻油鸡哩。 “清香夹口的药膳火锅。”一个人吃火锅实在没味道,就是要有个会跟自己 抢食物的人一块吃才过瘾。 “你不早说,害我站在这里和你废话这么久!”她的飞毛腿又想出击,不过 因为急着想出门吃大餐,所以决定放他一马。 “英琪,”颜克典一本正经地站在她面前,按住她的双肩。 这个不在她预期中的突如其来碰触,让谷英琪身子一僵——她不是那么喜欢 别人碰她,即便是他也一样。 “干嘛故意叫得那么这么肉麻?”谷英琪板着脸,防备地拨开他的手,作势 要给他一个过肩摔:“我觉得我实在是太爱称了。”颜克典把她的双手全拢在他 的掌间,作出少女祈信的表情。 谷英琪眉毛一挑,嘴角抽搐了两下。“你无聊,脑子有病?有被虐狂吗?” 她一连迭地骂道,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你心知肚明就好。不过,纵使你这样, 找还是有一句话要交代——”颜克典品亮的褐色眼珠锁住她错愕的脸孔。“千万 别爱上我!”“猪头。”谷英琪的双掌啪地拍上他的双颊,在他惨叫出声时,又 雪上加霜地使出一记手肘必杀技,狠狠撞了下他的腰侧。 颜克典闷哼了声,整个人干脆笔直地倒向她的后背,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由 着她一路拖行向前。 “你怎么那么凶啦!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这样一个好朋友嘛!”他对着她的肩 膀说道。 “喂,这位死人,你很重耶!”谷英琪回头臭骂他。 他却不为所动地继续扮演死人角色——双眼无神、呼吸变慢,全身僵直地像 块木头。 是故,她只好拖着他走出诊所大门。 在挣脱不了他的状况下,她发现自己慢慢地在习惯他的体温及他的味道。只 是,他还是很重! “哎呀,好美的银色法拉利,好想在上面签名喔。”谷英琪陡然在街边停下 脚步,双眼闪着诡异的璀亮。 “不可以!”颜克典惊叫着跳起,奋不顾身地扑向他的爱车。 “大家快来看死人复活喔!”谷英琪在车边吆喝着,毫无形象可言。 颜克典爆笑出声,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很哥儿们地和她勾肩搭背着上了车… …那晚,风有些凉意。 说真的,他们都以为这样的友情肯定不会变质。 说真的,他们都以为这样的友情一定会持续到天长地久…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