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由于不清楚寇沁的下落,甚至连谁掳走寇沁都不清楚,那格图半个月来四处 搜寻她的下落。 他时而流露出脆弱的神情,时而流露出不安的情绪,但大多时候都是皱紧眉 头,在黄沙飞扬的土地上追踪一丝一毫可能的线索。 大清皇军在同一时间投入大量人力找人,但日复一日,却始终不见任何消息。 京城里关于寇沁的谣言四起,有人说她曝尸荒野,早巳遇害;有人说她其实 心有所属,出嫁中原非她所愿,所以跟着意中人远走高飞,消失人间。 但说法虽多,却谁也没证据能证明,至于蒙古与大清联姻之事,自然而然延 宕了下来。 可究竟谁该娶谁,谁又该嫁谁,楚楚不在乎。 她只知道在蒙古营地,济尔冷一流的表情、一流的姿态,前一秒钟将她捧上 了天,下一秒钟却重重将她摔落地面。 他想怎么骗她就怎么骗她;想怎么耍她,就怎么耍她,简直欺人太甚。 她心已死! 她不允许自己再受伤害,她要彻彻底底忘了他这个人! 仰头灌下一大杯酒,重重将杯子放在桌上,她立刻又倒满一杯酒。 「注意一下你的形象,你今天是来相亲,不是来牛饮,别把人吓跑了!」司 马大海看不过去,连忙按下她的茶杯,在她的耳边小声提醒着。 茶馆里人来人往,司马大海与女儿就坐在角落的位子,与男方母子大谈婚姻 大事。 楚楚不予回应,继续喝。 「我这个女儿,自从和儿时玩伴的婚事无疾而终后,整个人就变得闷闷不乐, 情绪一来,马上多愁善感起来,别见怪、别见怪。」他随口扯了两句化解尴尬。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牛走了,势必得再重新找一门亲事。 被蒙古人掳走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日子渐渐回复轨道,楚楚却反而一副失 魂落魄的样子,鬼才晓得她哪根筋不对了。 「您客气了,七情六欲人皆有之,我的儿子虽然经历九十九次相亲挫败的打 击,但到了第一百次,他一样痛苦难当,茶不思饭不想,我可以体谅楚楚姑娘的 心情,你放心、你放心……」 张大婶客气万分,笑容可掬。一旁圆嘟嘟的张三,也咧开笑,别有深意的打 量眼前的人儿。 脸蛋标致、身材标致、臀部更标致,将来铁定旺夫益子,这个好! 他笑眯了眼,心满意足的对她上下打量。 楚楚毫无反应,随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反正她哀莫大于心死! 「这顿饭吃下来,相信楚楚姑娘对我多少有些认识,最近燕子湖的风景正美, 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邀楚楚姑娘一起出游?」张三乘胜追击,不客气地 说。 「你等等。」司马大海马上拉着女儿转身咬耳朵。「听见没?人家对你有意 思。你听我说,这个张三相当不错,家里种田,养鸭也养猪,你嫁过去,保证一 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你别不识好歹了!」 楚楚听若未闻,继续喝闷酒。 警告完自己的女儿,司马大海笑容满面地迎向张大婶。「我跟女儿讨论过了, 她欣然接受。你说约哪天好呢?」 但事实上,楚楚吭都没吭一声。 打铁趁热,张三笑着接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晚上吧。」 燕子湖波光粼粼、一碧万顷,沿岸风光明媚,到处是酒馆、茶楼,湖中央点 缀有画肪、游船,湖光山色之间,笙歌处处,格外热闹。 「唉……」 沿着湖畔游湖的画肪中,传出济尔冷奄奄一息、要死不活的呻吟。 半个月了!半个月来,他都活在沉痛和懊恼之中,聪颖如他,聪明一世,怎 会糊涂一时? 皇上撤去他额驸的资格,目的就是为了处罚他,常理下,他应该表现得震惊 和难过,接着恳求皇上原谅,他竟然在最重要的关头冒出一句「多谢皇上恩典」, 他真是鬼迷心窍,鬼遮眼了! 「天啊……」悲从中来,他哀伤万分地瘫在桌上呻吟。 「事情发生就发生,你不如随遇而安吧!」和他对坐的都尔静从容地说着, 顺手为他斟上一杯酒,酒满了,便将杯子往他面前推。 唱曲儿的歌伶正卯足了劲拔高歌嗓,歌声动听、表情动人,听得人如痴如醉, 他也不吝于献上几个掌声,以资鼓励。 「发生如此荒唐的事,你叫我如何随遇而安?」 王公大臣们都在背后笑他,就连宫里太监看到他也吃吃笑个不停,所有的人 都当他是笑话。 这样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守陵好或不好,都端看你怎么想。你乐观看待,日子自然过得惬意;你想 不开,当然生不如死。」拈起几粒瓜子,放进嘴里嗑,都尔静吃得津津有味。 「我若是你,就会带着心仪的女人,乘机过几天逍遥的日子!城里太闷、太 无趣了,能藉机到处走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由衷建议,心想这种机会难得,也许哪天他也来说说蠢话,看皇帝会不会 贬他去守陵,但若是被罚去洒扫,那可就惨了! 「你想得开,我可没办法,守陵的事情确定之后,我便没勇气去见楚楚。」 都尔静一边浅尝美酒,一边问:「这名字我听过,她就是让你奋不顾身冲入 蒙古营地搭救的那位姑娘,我记得没错吧?」 寇沁、那格图、司马大海、司马楚楚、司马布庄,这几个名词随着济尔冷惨 遭降职一事,早在宫里传遍了,并不陌生。 话说来说去,原来关键就是这位楚楚姑娘呀,他总算心领神会。 英雄难过美人关,如此想来,他会说出「多谢皇上恩典」这样的蠢话,倒是 可以理解。 「没错。」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去找她,你为她牺牲这么多,当然得让她知道!」又 是公然抗旨、又是忤逆皇帝的,岂能白忙一场?最聪明的方法,就是以此为筹码, 逼她以身相许! 都尔静满脑子邪恶思想。 「办不到,」压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济尔冷无奈地道。「守陵并不光荣, 我没办法跟她说。」 京城里过的是舒适的日子,要什么有什么,出了京城一切得克难从简,他怎 能要求她跟着一块出去吃苦? 他更怕她会像那些势利的格格,一听他遭到降职的消息,便再也没在他面前 出现过。 再说,一想到他遭降职的理由,是讲了蠢话才惹祸上身…… 唉,他根本没脸见她! 「爱面子的男人!」小鼻子、小眼睛的,都尔静窃笑不已。「你总不能因为 这件事,从此与她断绝往来、形同陌路吧?」 「我已经在做了。」 压抑着思念的心情,不准自己去找她,太折磨人了! 「你打算放开她?」都尔静一针见血的问,儿女情长的事,在一起或不在一 起,总是得问清楚。 「放开她?!」济尔冷被他的话震得哑然失声,呆坐在那里,发不出一点声 音。 他打算就此对楚楚放手,就此忘了她这个人,就此各自嫁娶,互不相干,他 要的是这些吗? 不,他不想放手…… 同一时间,湖畔上—— 张三张开双臂,体贴地为楚楚挡开不断擦肩而过的行人,心情愉快地说:「 这里人多,我护着你,方便你好走路。」 「你后面的人一点都不好走。」楚楚提醒他道。 他的体型本来就比一般人肥壮,再刻意一挡,狭窄的通道占去一大半,后方 的行人全挤成一团了。 「让开啊,搞什么鬼!」 「很挤耶,怎么走啊!」 怨声载道。 「为了你,我什么事都不怕!」他勇敢地说。「楚楚姑娘,今晚出来游湖, 不知道你玩得开不开心?」他精神百倍地问,到了比较宽敞的地方,才把手臂放 下来。 「你玩得不开心吗?」她不问反答。 「当然开心,如果楚楚姑娘愿意,我不介意改天再去游其他的湖……」 「我不喜欢游湖!」答案揭晓,楚楚不客气地道。「我喜欢练拳脚,喜欢玩 枪舞剑,喜欢……骑马奔驰!」 在湖光山色间、在辽阔的草原上,她和济尔冷尽情驰骋,他们时而让马小快 步前进,时而放任马随兴散步,但大多时候,他们都是让马尽情奔驰,和大地融 为一体。 「呃……」张三词穷,她说的全是他最弱的部分,他这么胖,拿刀打拳简直 要他的命。但尽管如此,他依旧嘴硬地说:「我……我也喜欢。平时除了种田, 我就是在家练拳头,你看,这叫螳螂举!」 他在她面前弓手斜身,摆出螳螂身手矫健的架式。 「这叫蛇拳!」他更换另一种姿势。 「来,你出拳试试,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挑衅地向她招招手,认定一个女孩子家会的也只是花拳绣腿,做做样子比 划两下,他的体型如此庞大,光用压的,也能把她压死! 「你打不过我,别浪费力气了。」楚楚没兴趣地道。 「来!」他不信邪。 楚楚被他缠得没办法,霍然出手,冷不防地伸手抓向他的手臂一抬—— 「啊——」 堤岸上突然传来惨绝人寰的哀嚎,令济尔冷下意识转头。 他不看还好,一看先是傻眼,继而从椅上急跳起来,瞪着岸上那个将人过肩 摔的女子—— 「楚楚?!」她在那里干什么? 他起身飞奔到船缘想看清楚,但由于动作太大、力道太重,船身失控的摇晃 起来,连都尔静手中的酒也溅出一大半。 「不要乱动!不要乱动!船会翻的!」船家惊声大叫,以长竿稳住船身,力 克摇晃的幅度。 济尔冷皱眉望向岸边的人,无暇顾及船家说了什么话,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 楚楚身上。 他不懂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跟人打架,在蒙古营地一别之后,他刻意不去找 她,而她也未曾在他面前出现过。 压抑住见她的冲动,他为她魂牵梦系、废寝忘食,短短半个月时间,每天都 在苦恼该怎么面对她,她却精力充沛的在这里跟人过肩摔? 精神很好嘛! 枉费他为她精神萎靡,她倒是快活逍—— 倏地,济尔冷的心思中断,眼睛惊异地睁大。 她在干什么? 那个男人是谁?前一秒钟他们才大打出手,为什么下一秒又担心起他? 醋劲大发,青筋暴冒,济尔冷气愤地捏破酒杯。 他再也看不下去,挺起高大的身躯,气急败坏的就往船头走,船家好不容易 稳住的船,立时又剧烈地摇晃起来,比刚才有过之无不及。 「别——别站起来!船快翻了!船快翻了!」 「济尔冷,你快坐下,船身不稳!」都尔静一点都不想摔进湖里。 「啊——啊——」船舱内的歌伶拔高嗓音,叫得花容失色。 济尔冷完全听不见,一心一意想冲上岸去分开那对狗男女。他越走越大步, 越走脚劲越大,船身已然失去平稳。 「船要翻了——」 就在船家一声惊天动地的惨烈叫声后,整艘船底朝上,滚了一大圈,所有人 通通被抛出去,摔得七荤八素。 巨大的水溅声引起岸上人群的侧目,有人嚷道:「不得了了,翻船了!」 当地的居民见怪不怪地甩他们一眼,懒懒道:「白痴都知道行船不稳、切勿 站立的常识,偏偏就是有人比白痴还不如,活该淹死!」 懒得理会。 翻船的地点,湖水激荡,三男一女继续在湖中央载浮载沉,冷得哇哇大叫。 被楚楚连忙扶起的张三,脸色发青,两眼翻白。 他想在佳人面前表现一番,想不到关公面前耍大刀,她一个力道十足的过肩 摔,硬生生将他骨头全摔散了…… 疼死他了,哎哟…… 张三的嘴角朝下弯,真个欲哭无泪。 「对不起,我以为你有底子,想不到这么……不堪一击!」 楚楚想扶他到一旁坐,但一移动他,全身上下的刺痛感马上又教张三整张脸 痛歪到一边。 「要不要紧?」看他痛成这样,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别!别!别靠近我!」天知道她会不会随手一扭,当场拆了他的臂膀子? 「跟你相处的时间很愉快,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后会无期!后会无期!」 他拖着右腿、抖着左臂,逃命似的掉头离开,看她的眼神也由迷恋,转为深 深的哀怨。 不是旺夫益子的娇妇,是悍妇!悍妇!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你自己可以吗?」 「对我你都没这么热络!」 一条臂弯伸来,不太温柔地扣住她的手臂,猝不及防将她往罕有人迹的墙垣 后方推。 乍见来者,楚楚讶异的瞪大眼。「济尔冷?」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又没下雨,他为什么全身湿透了? 「你的日子过得倒挺惬意的嘛!」济尔冷浅浅笑着,但嘲讽意味浓厚。「他 是谁?旧识?新欢?还是老情人?」 前不久才跟都尔静说他不敢见她,没想到真的见到她跟其他男人在一起,整 个人便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他以为两人一起出生入死过,对彼此的感情应该刻骨铭心,想忘都忘不了, 这女人倒是花心、冷血得很,半个月不见,忘了他不打紧,还交了新的男人,太 可恶了! 济尔冷恨得牙痒痒的。 楚楚知道他指的人就是张三。 「说了你也不认识。」 楚楚一派冷淡和疏离,其实内心早因突然的巧遇而局促不安,心跳陡然加速。 她以为自己对他失望透顶,想不到真的相逢了,心中的那份激切,仍远远超 乎她所预期。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他,转而看看擦身而过的行人,看看路边的小 贩,看看湖中央……的翻船?! 她的眼睛倏然瞪大,这才发现湖面上的骚动,船家一边咒骂,一边吆喝同业 一起将船翻过来;一男一女正脸色发青地让人从湖中拉起,惊魂未定。 什么时候翻的船? 「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被济尔冷不善的质问,震回注意力。 「不关你的事。」 半个月前分开后,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他走得如此洒脱、如此自在,竟在 这时候表现得好像他很在乎她,太可笑了! 重重的失落感在心中一闪而过。 「什么时候我们变得这么陌生?」济尔冷反讽地问。 「你过你的富贵生活,我过我的平民日子,身分悬殊,陌生是当然。」她反 驳,两人分道扬镳,思念的情绪却没分道扬镳,这会儿一股脑儿的在她心头翻涌, 强烈到令她快要失控。 「你在躲我?」他猛然意识到。 「没有。」 嘴上说没有,但她的反应是转过身去,不愿意直视他。 视线躲得如此刻意,还敢说她没有?济尔冷的脸色一片阴沉。 他因被贬,苦恼着不知如何面对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可知道他快被这 种心情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而她呢? 在他看来,她是单纯的移情别恋,忙着跟男人花前月下,气死他了! 他醋劲大发,脸色难看,咬牙切齿地质问:「你喜欢他?你爱上他了?」 「不关你的事。」 楚楚还是那句老话。他不喜欢她、又不爱她,凭什么管她爱上谁、喜欢上谁? 难不成要她永远当他的丑角,三不五时被他耍一耍吗? 「回答我的问题。」济尔冷目不转睛瞪着她,非要一个答案不可,一双瞳孔 如黑潭般深邃。 楚楚一瞬不瞬地回望他,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她当然不喜欢张三,她爱的人 是他,但他也是伤她最深的人! 静了一晌,她言不由衷地开口了。「是,我喜欢他、我爱他,他为人老实可 靠,家境也过得去,他会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依靠!」 济尔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全身霎时变得僵硬。 一阵风吹起,满堤柳絮迎风起舞,漫起阵阵花香…… 已无话可说了! 卡在喉间,想问她愿不愿意做他克难夫人的话,全随风飘散而去。 树梢摇曳,野草轻拂,四周的景物变得幽深孤寒,他的心冷了!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先帝成训,诸王及内外大臣承事惯例,定知恪守宪章, 靖共尔位。济尔冷·爱新觉罗卿不自重,习久渐忘,无所畏惮,渐失我朝家法, 殊属可恶,即降职,出守陵…… 「就这样,圣旨一下,济尔冷贝子爷降官降职,罚银万两。」 「不喜欢寇沁格格,有需要罚银万两吗?」 市集边的茶坊内高朋满座,热闹非凡,楚楚才走进茶坊想买几两新茶,立刻 听见邻近的位子上两名男子的交谈声。 她知道济尔冷被降职的事,但他真的不喜欢蒙古格格吗? 在蒙古营地时,他的确亲口告诉过她,他不准备娶蒙古格格,甚至打算进宫 说服皇上收回决定。 但到后来,那些话全成了欺敌之词,是他为了诱骗敌人才编织出来的谎言。 为何现在听到的,又和她的认知有所出入? 济尔冷真的是因为拒绝蒙古格格的婚事,才遭到处罚? 「当然得罚,皇上指婚是天大的荣幸,他不领情也罢,还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皇帝怎饶得了他?」茶香正浓,正好举杯品茗,男子满足的闻一闻余香。 「何必呢?」另一男子百思不得其解地拈起几粒花生米,嚼得喀喀响。 「还不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就算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大可以先娶蒙古格格为正室,后娶他的意中人当 侧室,有必要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真傻! 「错就错在他心直口快,说话完全不经大脑,皇帝已经火冒三丈,气得撤掉 他额驸的资格,他居然还在这时候冒出一句「多谢皇上恩典」的蠢话,为摆脱这 桩婚事,表现得高兴不已,祸从口出,谁也救不了他。」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迷得他一愣一愣的?」 「我听说是一位经营布庄生意的姑娘,名叫楚楚。」 楚楚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耳里听到的消息。 是她?这怎么可能?! 「那么这位楚楚姑娘,现在大概陪他一同上路了吧!」 「想得美,降职的事情确定后,咱们的贝子爷突然变胆小了,从此提不起勇 气见她,就怕她因此鄙视他,终于演变成各走各的路的局面。」 「他为她牺牲这么大,怎么甘心就这样放弃?」 要是他,不讨个够本,绝不罢手!看来,这贝子爷也不怎么高明。 「他也想努力,只可惜话到舌尖,却听见楚楚姑娘找到如意郎君的消息,再 多的海誓山盟、再多的情感,也尽往肚子里吞了。」男子语重心长吁出一口气。 「唉,守陵的日子寂寞孤单,他也只能独自煎熬了。」 语毕,好整以暇的为自己斟茶。 心痛的感觉霎时翻江倒海而来,是她误会他了! 他没有骗她,他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楚楚一个转身便往外冲出去。 曾经谁和她患难与共、曾经谁为她置死生于度外,又曾经是谁不惜跨越尊卑 的界限,只为求她欢心? 「济尔冷——」 目送她的背影,为朋友两肋插刀,主动充当月下老人牵红线的都尔静,不慌 不忙放下茶杯,和对面的阿格相视而笑—— 「你的演技不错嘛!」 「你也不差!」 阿格敬他一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终 曲 草原上吹着潮湿的热风,北方的天空暗沉沉一片,眼看就快下雨了。济尔冷 充满无力感的瘫坐在前往守陵路上的马车中,小山子看他这副模样也看了好些日 子,久了,便见怪不怪。 送上一杯水酒,他道:「贝子爷,关于您被派去守陵的事,您都不知道京城 里传得有多夸张,有人说您因为打击过大,从此愤世嫉俗;也有人说您借酒浇愁, 短短数日,已潦倒落魄。」 「那你看我像什么样子?」济尔冷仰头喝酒。 「懒散死蛇。」小山子想也不想地道。「闷闷不乐外加有气无力、心事重重, 虽然不至于到潦倒落魄的地步,但也没精彩到哪去。问世间情为何物,总教人生 死相许呀……」他有感而发地补上一句,摇头晃脑起来。 济尔冷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道:「闭上你的狗嘴!」 他的表情一派凝重。情伤太深,深及心脏,他仍情难自制,但她却不当一回 事,甚至当着他的面说他不如一介平民,太令他痛心了! 也罢,事到如此,他祝她—— 「鹣鲽情深,永结同心吧!」 语毕,再灌下一杯酒,喝得眉头深锁,心情沉重。 「睁眼说瞎话,哇!」小山子不以为然的哼了哼,好整以暇地嗑起古词集。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乱山深处水萦回。 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 为君沉醉又何妨。 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他吟着的同时,济尔冷手中的黄汤也一杯跟着一杯下肚,不料此时一阵紧急 煞车,当场震飞他手中的酒瓶,砸碎在车厢内。 「搞什么鬼?!」 他老大不爽的掀起布帘,放眼一瞧,眼前的路上堵了一大群盗匪,正朝他们 挥刀舞剑。 「天啊!是土匪,我不行了。」 小山子从车窗瞧见,心脏一时承受不住,直接吓昏过去。车外随行的仆役和 马车夫也吓得手软脚软缩成一团。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土匪头子一边霸气地喊着老掉牙的口号,一边了得地挥舞手中的大刀。 小喽啰们没闲着,顺势在后面呼喝撑场面。 「好,本大爷心情正不好,正好拿你们开刀!」济尔冷狂喝一声,拿起随身 佩剑,迅即钻出车厢,直接杀向这些不知死活的土匪。「我要把你们杀得片甲不 留……」 他带着几分醉意,冲锋陷阵的架势看起来格外恐怖狰狞,一副十足要将人碎 尸万段的模样。 土匪们惊抽一口气,阵脚全乱。 土匪头子被他的气势吓得倒退数步,差点站不稳,警告道:「我们人多势众, 你敢以卵击石?!」 事实上,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最大的能耐就是拿刀吓善良的老百姓,真 的遇上狠角色,马上见光死。 「敢拦我的马车,你们是自找死路!」 济尔冷迁怒的眯起眸子,挥高手中锋利的长剑,立刻朝土匪头子砍杀过去— — 「我来!」 中气十足的了亮嗓音传来,济尔冷循声望过去,一抹戴着大斗笠的灵活身影 凌空翻身下来,挥掉敌人的刀,让他无从砍人泄愤。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气得朝那个程咬金大骂,但对方忙着跟土匪头子打得难分难舍,无暇注意 到他。 没办法,他只得另找倒楣对象。 「就是你了,别走!」他看中一名小喽啰,立刻追上去。 「我很厉害的,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小喽啰边喊边逃,吓得屁滚尿流。 「我来处理——」 多事的家伙又来抢功,纵身一跳,接手追杀。左一拳,右一脚,一眨眼的功 夫已将小喽啰打得倒地不起。 济尔冷气得脸红脖子粗,好生憎恶这人。 「我很能打的,你路见不平去别的地方路见不平去,别插手我的事行不行?!」 烦死人了! 他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为什么抢着跟他打人?他的剑到现在还没挥 出去过,存心想气死他是不是?! 「这里有我替你挡着,你别怕!」 「楚……楚楚?!」 意外听到这句话,济尔冷惊骇的窒住呼吸,失神地看着斗笠下的身影。真的 是她? 「在此。」 佳人伸出食指推高斗笠,在耀眼的阳光下,露出漾着迷人笑意的脸庞。 果然是他最熟悉的善战英雌! 「你来这里干什么?」不用忙着跟她的如意郎君培养感情吗? 「陪你去守陵。」 「陪我?」 「正是,你「蠢」到连话都说不好,守陵的路上毒蛇猛兽一堆,外加有人拦 路抢劫,我若不随时随地保护你的话,我怕你应付不来。」 「我嘴巴蠢,并不代表我武功蠢,我真的很能打的。」 「是吗?那我们就一起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乐意奉陪!」 薄唇上扬,济尔冷将剑舞开来,大喝一声,杀向敌人。风沙飞扬,尘土茫茫, 他眼在笑,嘴在笑,看来这一路上他不寂寞了…… (全书完) ◎编注: 有关善敏贝勒的爱情故事,请看橘子说271 《多情贝勒》。 后 记 韦伶 二○○四年五月十六日,我结婚了。跟老公是由长辈介绍认识,没谈太久恋 爱,就决定一起生活。婆家的人都很好相处,但家里的九只狗可就不容易打交道 了! 最大的一条狗是喜乐蒂的混血种,名叫史奴比,别以为它跟名字一样可爱、 平易近人,其实它凶得不得了,家里的成员个个都被它咬过,因而在身上留下永 久的伤痕,我极度怀疑自己不知何时会惨遭「狗吻」,甚至连作梦都梦到自己被 啃了一口。结果,隔天我不是被史奴比咬,而是被一条重达九公斤马尔济斯跟贵 宾狗的混血种——麦克,连咬了两次小腿,虽然没有受伤,不过惊吓度百分之百。 另外还有一只茱蒂,它是婆婆的心肝宝贝,长相相当美丽动人,虽然已经是 十多岁的老狗,但拥有一张娃娃脸的它,压根儿就看不出来,可它的脾气一样不 好,我喂它吃东西时,一个早上就被咬了三回,吓得我心脏都快跳出来。 唉,天晓得我并没有恶意啊…… 接着要介绍的是一只名叫比利的小狗,它每天的工作就是当我走过它面前时, 使尽力气、卯足全力地对我狂吠,让它原本悠闲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再来就是 「迷你」,狗如其名,由于前任主人没能好好照顾它,使它的体型看起来像幼犬 一样,永远都迷你可爱。 我觉得它可能有双重性格,当我待在房间时,它会摇着尾巴兜进来找我,它 乐得装可爱,我也乐得盛情款待,但当我走出房间,它就开始追着我狂吠,完全 忘了咱俩彼此的交情,除了无言以对,我仍是无言以对。 再来就是凯利,它有一双圆圆大大善良的眼睛,是所有狗里脾气最好的一只, 也打从一开始就对我相当和善。如果我记得没错,它是婆婆最后收留的一条狗, 可惜它的身体不太好,时时刻刻都需要婆婆、公公的细心照顾。 再加上狗狗、爱咪、度基,夫家的九条狗大部分都介绍过了,相当庞大的一 群,希望我们和平共处的日子不远矣!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