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玉桐缓缓地睁开酸痛的眼皮,这里的光线柔和舒适,与勒郡王府偏院里幽暗 的夜迥然不同,再加上一股坚定的力量将她安安稳稳守护在其中,令她分外觉得 心安。这里是哪里?她是怎么逃离地狱来到天堂? 她反复眨着眼睛,一时之间脑袋尚无法清晰思考。 “我在哪里?” “你人在袭简亲王府,处在府邸内院,躺在敝人的怀里。” 三句话立刻让玉桐浑身一震,焦距倏地凝聚在眼前的面孔上——是南募! 他正亲昵地搂着她,笑意颇深地注视着她。 “是你!”玉桐触电般地弹离他强而有力的手臂。“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 是被勒郡王府的人抓走,正被他们丢进池塘残酷凌虐吗?” 为什么一睁开眼,她人会在这里? 玉桐蹙着眉心拼命地想,但结果只是更加坠人五里雾中。 南募见她想不出所以然,主动解答道:“是我救你的。” “你救了我?” “是啊,费了我不少心力。” 他嘴角漾起笑意,一脸“快点感激我”的痞子相,根本无法引起玉桐任何感 恩之情,倒是让她晴天霹雳地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过了——这件雪白绸衣、绸裤、 甚至抹胸——统统不是她的! 来不及进一步追问,她已经先缩到床角去,紧张地偷瞄他问:“那……我的 衣服也是你换的喽?” 南募望着她,迷失在她羞惭的可爱脸庞上,低沉道:“这房里有其他人吗?” 换言之——正确答案,正是他亲自动手换的! 一股羞愤袭上来,玉桐两颊火红,极度愤懑。她想骂他,骂他不要脸、骂他 乘人之危、不知羞耻!但另一方面,因为他同时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使她根本 不能开口。 挣扎过后,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多谢你的照顾,我回去子!” 再睁开眼时,她迅速跳下床,想速速逃离这令人又羞又气的尴尬场面。 不料南募长臂一伸,竟拦住她的去路,将她困在花梨木大床上不许她走。 他道:“留下来,你受了风寒,体温有些高。”语毕,还亲昵地用自己的额 头去贴碰她的额头,测量她的体温。“糟,现在的体温比刚才更高了。” 当然更高了,因为她已经羞得快冒火了。 “走开!” 玉桐猛然回神,出手推他,整个人从床畔站起身,没想到这时候,却意外看 见摆放在束腰桌上的长剑。 霎时,她呆住。“这把剑不就是云……” “我的。”南募忽而打断她道。 她眯眼狐疑回望。“你的?!” “正是。”他淡淡地笑。 玉桐顿时说不出话来,仅是眼底带着一丝狐疑,一径地望向他的眸子。在这 样近距离的注视下,她清楚看见他眼里闪着诡诈的火光,而在那深处则散发着一 股野性。这邪美的瞳眸,绵密的睫毛…… 怎么看都像在死巷里凝视着她的那双眼睛! 专注瞪着他,她突地说道:“快点威胁我。? 南募好笑的回视她。“威胁你?” “对,威胁我!”她提高音量重申。“用最卑鄙、最歹毒的方式威胁我!” “你确定?” “我确定,快点威胁我!” 她要听声辨人,虽然当时在暗巷的情境与现在完全不一样,但一个人讲话的 口吻和语调不会因时间地点的改变而变化。只要他说出一句和当时相同的话,她 就可以确定他是不是那个黑衣人! 南募挑起左眉,神情若有所思,静了好一晌,终于低喃道:“我本来就对你 有着莫大的兴趣,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咦?啊——” 玉桐登时错愕尖叫,只见他一个手劲袭来,居然将她直接压倒在床上,不顾 她的抗拒,以单掌扣住她双手,将它们牢牢钉在床板上,魁梧巨大的身躯硬是与 她贴合在一起,灼烫的鼻息不时吐在她火热的脸颊上。 “你这是干什么?快点放开我!”这样的姿势太过分了吧? 南募淡淡地笑着,倚近她耳畔撩人地低语:“是你自己要我威胁你的,现在 我就威胁你,你若不主动献身的话……我就霸王硬上弓。” 玉桐羞愧无比,扭头闪躲大叫:“不……不是这种威胁!是那种、那种假设 有很多官兵正追捕你,危机迫在眉睫,却遇上我这个目击者,不挟持我,我可能 会泄漏你的行踪,于是你把我拖进暗巷威胁我不准出声的那种威胁!” 南募轻轻哼笑。“若是那种情况,直接把你踢出去转移目标不就得了。” 这招教了她两遍,怎么还是学不会?啊,好香的身子…… “踢出去?!” 他的话瞬间拉回玉桐遥远的记忆…… 在她的床上、在那条暗巷里,为了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她两次都被牺牲掉, 没得选择地遭人狠踹出去,而踹她的人便得以金蝉脱壳。 那一踢、这一踢,难怪她——育觉得巷子里的那一脚似曾相识! 再加上把她从勒郡王府救来这里的人是他,他若不是云燕子,怎知道她人在 勒郡王府,又怎会有这么多不谋而合的地方,她不得不怀疑—— “你就是云燕子!” 南募给了她一抹慵懒的笑,尽情以鼻尖厮磨她细润的颈项,撩拨她的感官知 觉。“何以见得?” 她急急叫嚷道:“我记得那把剑,那是云燕子的东西,你把剑拿回来,还说 它是你所有!还有,我被勒郡王府的人捉走,除了云燕子,再也没有其他人撞见。 你若不是云燕子,怎能及时把我救出?此外,你刚才说要把我踢出去,这无赖的 伎俩,只有你和云燕子曾使过!” 光这三点就足以定他的罪! “对了,我的布疋呢?”那可花了她一大把银子! “在柜子里。” “喔——真的是你!”可承认了,她指着他的鼻子。“你就是那个可恶至极 的云燕子!亏你还一副很了不起地说你救我,追根究柢,把我害得这么惨的人, 就是你!” 她气得握起拳头捶他的胸膛。 南募不仅不痛不痒,反而笑得分外灿烂。“打是情、骂是爱,你现在在跟我 求爱吗?” 她气急败坏的说:“我马上就要去告密,让你知道我对你的爱有多深!” 玉桐愤力推开他,正气冲冲跳下床、要离去之际,南募却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玉桐回头看向他,只见他一脸正经,静静表示。“你能告密,我自然也能告 密,我们彼此都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中,事情一旦闹开,谁都占不到好处。” “我除了被你一再戏弄之外,有什么把柄握在你手中?” 她的语气充满了埋怨,目光亦极度不友善。 “你和宝穆共谋,辜负皇上一片美意,砸了袭简亲王府与勒郡王府两家亲事, 若皇上追究起来,你爹在众朝臣面前将永远也抬不起头。” “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参与其中?” “只要确定人犯是谁,任何的蛛丝马迹都是证据。” 玉桐顿时蹙紧眉心,一脸敌意。 “你是傻子,自找麻烦来趟这浑水,宝穆的婚事就算波折频生,终究是事在 必行、无法避免。”皇上金口一开,岂有收回的道理?“聪明的话,你还是快说 出宝穆人在哪里,尽早结束这场闹剧,否则一旦东窗事发,宋府一定会受到波及。 至于我是不是云燕子,你了然于心就好了。” “我才不管你说什么,我是冒牌云燕子,你却是真正的云燕子!在皇上怪罪 我之前,他会先摘了你的脑袋!” 他猝地将她拖到自己面前,冷酷地凝视她的眼。“难道你不怕我对你不利?” “杀人灭口吗?”她眯眼反问。“可以啊,反正我的力气没有你大,要杀我, 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你要想清楚,若真把我弄死了,袭简亲王府的人 将‘永远’都不会知道宝穆人在哪里。” “你不觉得你的筹码太薄弱了吗?” “对付你已经足够了!”她倔强的说,眼神充满了叛逆。 他哼笑一声,忽而蛮横地攫取她的吻,一个翻身,倏地又将她拖到床榻上, 紧紧囚困在怀中,饥渴地吻吮她的唇,进攻她的身子。 “你做什么?快点放开我!” “是你说你的筹码已经足够威胁我了,我现在就让你看看它是不是足够?” 他将她的双手高举过头,让两人贴得更加紧密,狂猛侵袭她灼热的唇,深入 而霸道地吻尽她所有惊呼。 “不要脸!下流!” “难道你不知道皇亲国戚里大有衣冠禽兽在吗?” 他贴近她柔嫩的脸庞,让自己的唇摩擦着她的唇,火热的胸膛也就贴着她的 胸口延烧出撩人的气氛。 “走……开!”玉桐抖着声音喊。“你敢再碰我,我就要你死!” 南募的黑瞳里闪出笑意。“来啊,我等你。” 玉桐急遽倒抽一口凉气。“不要!” “不要什么?是不要这样,还是不要这样?”他邪魅地问,在她的每一寸肌 肤烙下无数激狂的吻,令她即使抗拒,亦情不由衷地低声呻吟。 “南募!” 早已听不出她究竟是召唤还是违抗,他索性单手扣住她的下颚,吻得更加痴 狂炽烈。 他要她心神荡漾,陷溺在情欲中;要她为他轻逸出娇柔的喘息,急切地渴求 他的亲近;要她无法抵抗他,最终对他言听计从! 玉桐的呼吸一遍比一遍急促,心中慌乱的情绪完全无法平息。 她知道自己该严厉地推拒他,不能让他予取予求,然而心中的狂潮已将她吞 噬,让她完全不能自主。 她渴望他的唇,渴望他的呼吸,渴望他的碰触…… 盯着他的唇,她已无法思考当他再次紧靠过来,陌生的情欲便击败她残存的 意志力,她甚至主动张开自己的唇迎接他的吻。 视线已经模糊,礼教已经远离,她耽溺在他细心的撩动下,终而无法制止地 倚向他,放任自己的双臂环住他的颈子,与他一起共享欢愉。 温柔的吻持续着,情悖在蔓延,两人终于无法自拔地缠吻在一起。 她投入了,全心全意的投入…… - 但,突然间,她被一个念头震了回来—— 她怎么能投入?! 伏在南募胸怀,俯视着他的脸庞,玉桐惊抽一口气,下一秒猝地惊声尖叫, 双颊火红地弹下床,一切的情欲幻想倏忽烟消云散! 南募自然优雅地缓缓起身,一派气定神闲地笑看她。 那笑容是得意、危险、戏谑与……挑衅!仿佛在说他只要略施计谋,简简单 单就能制伏她,而那力量是她抵抗不了的! 玉桐羞得整个人快起火燃烧,一个转身,便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砰”的一声,打开的房门被大力甩回来,她已逃得不见人影。 * * * 宋府 “格格?你总算回来了!” “昨天上哪儿去了?府里的人都为你担心死了!” 马车夫始终等不到你的人,吓死了!“ “格格没事吧?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仆役们一看见玉桐回来,纷纷左一句、右一句地追问她。 然而玉桐如人无人之境,目光盯着前方,急速地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走开!” 房门一合,她把所有人、所有疑问、所有关怀全挡在门外,让自己独处在寂 静的屋内。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激荡的心跳平缓下来,但事实上她的心神依旧得不到安 宁。即使在房里,她还是不停地走来走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反常的举动?南募是亲过她,但他的动作何其 粗暴与躁进,照理说她应该反感得要命,觉得生气、被羞辱了,但她为什么反而 欲仙欲死的回吻他? 而且更让她晴天霹雳的是,她居然主动巴在他身上亲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女 儿经上又没教,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懂得这些?! 哦,天啊…… 玉桐咬着下唇,沮丧的坐进椅中,心淌血。她绝对不是一个荡妇淫娃,她的 本性一向拘谨、自律,怎么可能—— 不,和南募拥吻在一起的那个人绝对不是她…… 想到这里,她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她会那样,肯定是南募给她吃了什么邪魔歪道的符水,才让她产生反 常、失控的举动! 对,事实一定是这样——她作下了最后的结论。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