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穿过雾霭笼罩的树林,玉桐望见前方有几间简陋民舍。广场上,一大票人正 围着两锅由野菜烹成的菜肴,活像饿死鬼般,拼命挟莱、吃菜、挟菜、吃莱。 妇人们把丈夫捕回来的鱼煎熟送上桌,这是他们今晚这顿饭里唯一像样的菜 肴,所以一送上桌,孩童们立刻抢成一团。 “等等,等等,鱼骨头别吞进去,吐出来,快吐出来。” “咳!咳!咳!” 所幸母亲的手劲儿够大,小孩子才没噎死。 老人们看得哈哈大笑,见玉桐柳眉深锁,向她解释道:“在这里求生不容易, 有几条鱼吃已经是最大的享受。来,我特地留了条鱼尾巴给你,吃吧!” 说罢,一小截夹带着鱼刺的鱼尾巴放进玉桐碗里微微泛黑的白饭上。玉桐知 道饭之所以泛黑,是因为曾经发霉过。 在一般百姓家里,这样的米粒早扔了,然而这里的人却吃着这样的米,而且 吃得津津有味。住在这里的人、这里吃的东西…… 究竟怎么了?! 南募瞥见她眼里的同情,以柔和的语调笑说:“除了为乱海域的海寇身份, 他们同时也是明朝后裔。” “明朝后裔?”玉桐不敢相信。 “就因为他们身份特殊,所以朝廷始终不敢对他们掉以轻心,几年流亡的日 子下来,海寇里的青壮年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就剩这些老弱妇孺与几名壮年男 子继续背负历史的包袱,过着被迫杀的日子。他们想落地生根、安居乐业,但不 被允许,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们始终是活在黑暗中最不被接受的一群。” “难道不能向皇上禀报他们的实际状况?” “官场太黑暗了。”南募感叹道,随后露出一抹笑容,替身旁的小男孩挟莱, 疼惜地看着他那副狼吞虎咽的天真吃相。 玉桐安静地扒着饭,许久之后才道:“这么说来,你当云燕子全是为了他们?” “我在偶然的机会里与他们接触,亲眼看见他们的处境,同情之余,以云燕 子的身份帮助他们,一来可以转移朝廷的注意力,二来将偷来的贵重物品变卖, 可以帮他们筹措旅费。” 听完他的解释,玉桐再也说不出话,他完全教她折服,比起他的侠义心肠, 她与宝穆搞的花样算什么?善褚冠冕堂皇的理由算什么?他只不过是真心想去帮 助一群无处为家的落难人罢了! 不久前拿刀要砍她的粗汉,突然冒出来道:“喝汤,南募的小媳妇,刚才是 我太冲动了,见谅!见谅!” 另一位老翁赶紧搭腔。 “我们都是些粗人,让你看笑话了。喝汤!喝汤!” 盛情难却,玉桐急忙放下手中的碗,另拿一个空碗接住舀过来的热汤。“我 叫玉桐。不关大叔的事,都是我在路口大声嚷嚷,才会让大叔误以为我是来路不 明的小奸细,是我让大家看笑话了。” “不,是我的错。我先干为敬!”以汤代酒,大叔豪爽地喝完碗里的汤。 “呃……干!”她干笑两声,喝光! “玉桐姑娘我也敬你一碗,我们这里难得有客到,没什么好招待的,请包涵。” “我也敬你!” “敬……敬……”喝完一碗又一碗,玉桐忙得几乎没空闲说话。 “来,多吃块鱼肉。” 低头一看,她刚灌完野菜汤的空碗里,多出了一块鱼头。环视刚刚忙着跟她 敬汤的人,发现他们一概一种神情,全盯着她碗里的鱼头——望梅止渴。 玉桐朝他们温和一笑,慢慢将鱼头挟回盘子。“饱了,你们已经喂了我好多 东西,我再也吃不下了……” “真的?” “真的,真的。”她连声应和。“倒是你们,一直忙着招待我没空吃饭,你 们快吃吧!” 众人只花了一秒钟考虑,立即筷子齐下抢起那块鱼头,哪怕挟不到鱼肉,沾 些咸咸的酱汁也好下饭,一群人不顾形象地抢成一团。 玉桐看了南募一眼,脸上浮现温暖的笑。 南募亦扬唇微笑,无言地回应她善良的笑容。 粗茶淡饭填饱肚子后,老翁兴致一来,立刻以胡琴演奏一曲北方民谣。 民谣的歌词主要是描写北方农家生活,但由于和老翁搭配演唱的老汉五音不 全,好好一首歌硬是唱得七零八落,词不对曲、曲不对弦,听得大家苦不堪言。 下了台,大家反而格外热烈鼓掌,令玉桐忍俊不禁,格格发笑。 民谣唱罢后,十多名小朋友为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索性一字排开跳起舞,哼 哼啊啊地唱着童谣,好不天真。 他们俏皮的模样正对玉桐的胃口,让她开心地为他们打拍子。 此时南募微倾向她,探询地问道:“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你还认为他们有罪 吗?” 她道:“你说呢?” 南募宽心地勾起一抹微笑,事实证明他没押错宝。 连续两首童谣结束后,小朋友将主意打到南募身上,一群孩童吵着要他跟他 们一起又唱又跳。 南募先是表情和善地拒绝他们,怎料他们不从,十多张嘴围在他耳边吵吵闹 闹,南寡终于被打败了——突然一跃而起,快然不悦地吼道:“跳舞我不会,但 揍人没问题!” 十多个孩童瞪大眼,一片静寂,接着“哇”的一声,忽然放声大哭,全被他 吓到了。 大人们不禁捧腹大笑,他则十分得意。 玉桐摇头,心想他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但纵使如此,她仍是发自内心地对他 扬起笑容……一抹最宠爱的笑。 * * * 淡淡的烛光照亮斗室,妇人将烛抬放在桌面中央。 “玉桐姑娘,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吧,我们这里没什么像样的家具,有的就是 一张床、一条保暖的棉被,希望你别嫌弃。” “我不会的。”玉桐道。“但你把房间让出来,等会儿要在哪里睡?” “我和小萝卜头们挤一挤也能睡。”人多反而暖和。 “如果不方便的话……” “方便、方便!”大婶赶紧道。“咱们克难惯了,到哪儿都能睡。玉桐姑娘, 你早点歇息,我出去了。” “你也早点歇息。” “好的、好的。” 热心的大婶离开后,玉桐打量起整间房间,房间里没有衣柜,只有几个简单 的竹篓放着一叠叠衣物。姑且称为床铺的地方,也仅是以几块粗糙的木板拼凑而 成。 这里的一切皆出人意料的简陋,生活有多苦自不在话下。 “想什么?”坐在床边的南募,敛着一抹笑意,心情颇佳地问。 玉桐收回飘远的思绪,转而凝着他正色道:“想你为什么还在这儿?” “你是我的小媳妇,你在哪里睡,我当然就跟你在哪里睡。何况这间房还是 他们热情让出来的,我当然在这儿。” 他漾在嘴角的笑意泄漏出一丝慵懒,自在地打量着她融在烛火中的金色身影。 多细致呀! “我们又不是真的夫……” “可他们不清楚!”南募打断她道。“睡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掀开棉被,拍着身侧的床铺等待她。 玉桐绷紧神经,迟疑地望着床。 南募轻轻一笑。“矜持是好事,不过山里日夜温差大,你不躲到被窝里取暖, 半夜可能会冻成冰柱。” 何止冻成冰柱,她还可能因此一病不起。别无选择之下,玉桐只得再次确定 道:“你真的不会对我怎么样?”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保证!” “最好是如此,否则上次我在布庄失踪,已经在家里引起轩然大波,这次你 又让我在外头过夜,若发生什么事,爹问我,我就供出你!” 他重重的叹口气。“知道了,睡吧!” 得到他的承诺后,玉桐紧张的情绪才稍稍缓和下来,吹熄烛火,掀被、盖被 的,忙了一阵子后,两人总算在床上安然躺下。 四周一片静默,南募的气息亦转为平稳,唯玉桐的表情却变为苦恼。“南募, 你不是说你不会对我怎么样吗?”她问。 “我是啊!” 瞧他多安分,躺着就躺着,动也不动的。 “既然如此,你的脚在干嘛?” 他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脚啊,一时间忘记了,对不住。”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痕,收回跨放在她大腿上的长腿,侧躺的姿势一样不 变。 “手呢?” “好,好。” 他乖乖抬起拦在她腰际的手。 玉桐才刚松了一口气,他却霍地出手将她揽进怀里,降下旋风般的吻。 “你说过……不会对我不规矩,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他忽上忽下地吻她吻个不停,仿佛要将她唇中的甜蜜一概吸尽,她困难地从 他唇间挣出一丝空隙。 南募贴着她的唇热烈呢哝。“我也不想……但情势所逼,我也没办法。” 说罢,便再一次深深吻住她的唇,品尝她唇间难以言喻的芬芳气息,一再刺 激她青涩的意识。 玉桐浑身滚烫似火,不解地问:“什么情势所逼?” “外面躲了人。”南募向她使眼色暗指门外藏了人。“可能他们怀疑我们的 关系,现在正暗中探查。一旦让他们发现我们不是夫妻,他们极有可能……” “杀人灭口!”她抖着声音抢白。 卯起来拷问他动作为何如此慢!十多个字霍地吞回南募肚里,仅仅犹豫了一 秒,他便很不要脸的顺水推舟。 “是的,千万别被他们发现实情……” 转眼之间,伴着他低柔的呢喃,两人的唇瓣再度胶合起来。 玉桐心跳紊乱,已分不清是因为来自门外的威胁,抑或是他那份教人难以抵 御的魅力。她只明白唇瓣坚定而温暖的力道令她心神迷离,越吻她的心绪就越倾 向南募,一心一意要迎向他的温柔。 她的双臂自然而然地勾住他的脖子,降服在他的诱惑之下。 南募一再搂紧她纤细的娇躯,迷醉在她红润的唇息间。 情不自禁的,他伸手捧住她的双颊,好不珍爱的问:“做我的少夫人好吗?” 被他灌了不少迷汤的玉桐早已如痴如醉,迷迷糊糊正欲点头应允之际,门口 一阵轰然巨响,冷不防震醒她的神智—— 门板垮了下来,压倒在房内地板上,上头则东倒西歪叠了一堆贴耳窃听的人, 有的甚至还来不及把贴在们板上的耳朵拉离,就这么尴尬地对着玉桐与南募。 “不……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休息了。”窃听者忙着打哈哈。 “我们……我们只是在检查这房门牢不牢固。” “应该没吵到你们吧?” “你啊,都叫你要找比较坚实的木板来当门了,像这样把门撞坏了,对客人 多失礼啊!”一个大婶随便指着一人骂。“我已经教训他了,不好意思、不好意 思,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大伙儿拼命干笑,纷纷撤离,临走前不忘将门板抬起靠回门框处。 夜还很长,没门是不成的! 说比唱的容易,经他们这一闹,哪还继续得下去,玉桐甚至因过度羞惭而彻 夜难眠,瞪着两只大眼睛直到天明。 她觉得很尴尬,第一次迷失在南募的男性气息中时,她可以指称是他下了符 咒,让她行为出轨。但昨晚她二度在他怀里化成一摊柔情水,她就算再迟钝,也 都清楚自己迷上地了! 是啊,他的的确确是难得的好男人,除了悲天悯人的善良心肠外,模样也长 得挺不错。爱上他,确实不是她的错,但与他一起行为不检点,就是她的错了! 莫非她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一个荡妇淫娃? 玉桐突然质疑起自己,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南募一路送她回家,直到她踩上宋府门前的台阶,才出声道:“太可惜了。” 玉桐心不在焉,没弄清楚他语意,已经接道:“怎么会呢?大家都住京城, 要见面多的是机会。再说,攀岩走壁你最在行了,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小小一座 宋府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竟然大胆邀请他暗渡陈仓,南募顿时受宠若惊。“好啊,那还有什么问题?” “没事的话,我进去了。”她仍然没意会过来。 南募的反应是泛着温柔笑容,轻手拉回她离去的身影。“你压根儿没搞清楚 我说的话,我是惋惜昨晚的好事被人打断。玉桐,你是不是有个应该给我而没给 我的答案?” “什么答案?”她不解地望着他。 “愿不愿意嫁给我做少夫人?” 玉桐傻眼,倏地燥热起来。“我、我不晓得!时、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 不送了,再见!” 语毕,一溜烟闪进府里藏羞。 在害羞呢,南募满眼柔情地凝着她离去的方向,独自一人在门外多伫足了一 晌,才收起离情依依的心绪缓步踱开。 * * * 宋府的老嬷嬷眯着眼睛想看清楚针上的线孔,瞅了半天,总算穿过蓝色的线, 顺利地绣起百花争艳图。 因两天前彻夜未归,又不肯提出理由而遭禁足的玉桐,正趴在花厅的书案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妇学。 嬷嬷见她魂不守舍,好整以暇的问:“你不是说他很乐意来找你吗?两天过 去了,怎么连个影子也没见着?” 发现心思被察觉,玉桐倏地打直腰杆,嘴硬地道:“不知道,可能他公务忙, 可能他……忘了说过的话,反正我也忙着读书,没空理他!” “格格何必口是心非呢?”她继续绣她的花。“你是我带大的,个性我还不 清楚吗?真想见他,请下人们捎封信过去就成了,何苦坐在这里苦思干等呢?” 玉桐气恼地道:“嬷嬷,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嬷嬷轻轻笑道:“因为我老是说中格格的心事,哪壶不开我提哪壶,格格当 然讨厌我。” “既然你知道原因,为什么偏要惹我生气?” 有谁会喜欢自己的心事被人挂在嘴边调侃呢? “格格误会嬷嬷了,嬷嬷从来就不会故意惹格格生气,而是嬷嬷生来就是个 粗人,一根肠子通到底,有什么话嚼什么话,实在学不会那些拐弯抹角的说话技 巧。我看这样吧,嬷嬷现在就替你到亲王府跑一趟,省得你望眼欲穿。” 收起针线活儿,嬷嬷当真往厅外走。 玉桐立刻紧张地喊她。“别去,你少瞎搅和!” “真的不要我去?” “真的!” 嬷嬷打消念头,没趣地道:“那我去给你盛碗甜汤好了。” 见她走远了,玉桐才重新坐回位置烦躁地翻书。老嬷嬷也是女人,为什么就 是不懂少女情怀,像她这样急呼呼地跑去亲主府找人,好像她这主子等不及找男 人一样。 由于实在没心情读书,玉桐干脆把书扔了,拿起案上的纸笔随手便写下—— 云燕子,西三十里——七个字。 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情全都寄托在这七个字之中,她清楚记得他抱着她在屋 顶飞奔时的景象,身躯贴着身躯,她整个人被他的味道所包围。 那一刻,她真想一直这样下去,让他紧紧搂着自己一辈子。 此时,厅内有脚步声响起,玉桐直觉便以为是嬷嬷回来了,便对嬷嬷说: “甜汤你喝了吧,我不喝,免得胖了见不了人。” “格格,是小的,善褚大人来访。”宋府的仆役道。 “善褚大人?!”玉桐蓦地转头,乍然看清来者,心一惊,险些失声叫出。 “善楮大人……你为什么在这里?!” 待仆役退下,善褚从容不迫地走到她面前。“刚好路经宋府,所以顺道绕进 来拜访格格。”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你交情没那么好,你请吧!” “你的态度这么差,看来我们的交情的确很糟……” 字字句句挂在嘴边,他的视线却定定移向桌面,进而留意到她刚写过的纸张。 玉桐立刻注意到他的眼神,连忙抓起纸张就要往袖子里藏,不料他的动作更 快,眨眼间便已压住她的手腕,牢牢钉在桌面上。 他的手劲极大,玉桐气愤地道:“我知道你善褚大人权大势大,但这里是宋 府,请你自重一点!” 她不断在挣扎,偏偏挣脱不了。 善褚朝她瞟了一眼,取走桌上的纸张。“写了什么让你如此紧张?” “不准看!” 她颤着声音大叫,但尽管吼得再大声,却仍阻止不了他。当地将视线从纸上 移开,回头直视她时,那双眼变得格外犀利、敏锐异常。 他问:“云燕子在西三十里处?” 趁他没留神之际,她霍地挥开他的手,起身愤怒反驳道:“那是我乱写的, 我不认识什么云燕子,快把它还我!” “拿去呀。” 他将纸举到半空中,玉桐本能地伸手去抢,但他却快她一步地松开指节,让 纸张硬是在她面前飘落在地。 玉桐错愕地看着地上的纸,再抬头对上的竟是他蒙上一层寒冰般的无情脸孔。 他冷着脸吼道:“云燕子是不是在西三十里处,我去了就知道!” 随即沉下脸,扬长而去。 玉桐惊异万分,立刻提步追去。“不!你不能走!” 端了甜汤回来的嬷嬷,这时正巧跨过门槛进来。“格格,甜汤给你端来,你 ……” 玉桐一把挥开她送上来的汤碗。 “你不可以去——善褚——” 汤汤水水泼了一地,老嬷嬷重心不稳地转了一圈才跌坐在太师椅内,玉桐则 早已追远了。 * * * 一场浩劫—— 阵势如云,蹄声如雷,几座宅院已面目全非,任由四面八方窜起的火舌吞噬 焚毁。 宅院外则是一片凄厉的哭喊声,居民眼中看见的,不仅是火焰延烧出的残破 景象,还有数不尽的冷血刽子手,手起刀落挥出的不醒噩梦。 居民四处躲藏,窜逃无门,他们已经记不得屠杀是怎么引发的了,只记得转 眼之间这里就成了人间炼狱,血流成河,惨叫声冲破天际。 官兵狂啸,无情追杀。 年迈老头脚下一阵踉跄,不慎扑倒在同伴的尸首上,手中的老胡琴登时滚得 老远。 尚来不及捡起,一道白光倏地自他头顶劈下,鲜血四溅,老头顿时呈现一副 两眼死瞪的青白死相。 下手残酷的官兵们一脚将老头的身躯踢得老远,其他官兵毫无顾忌地踩踏而 过。 杀戮尚未结束,手起刀落间,惨叫声不断。 鲜血洒落一地又一地,哀啼一声又一声,血与泪早巳混成一片…… * * * 南募手中的茶杯蓦地滑出指间,眶啷一声,在地上摔成碎片。 “你说什么?”他倏地冲到仆人面前揪着对方领口怒声喝问,一张脸惨白无 血色。“你再说一遍!” 宋府的仆人被他吓得脸色铁青。“大人,你……你别这样!” “快说!” 他的怒吼几乎震聋仆人的耳朵,急急忙忙抖着声音说:“格、格格好像为了 什么‘西三十里’的事,哭求勒郡王府的善褚大人别去,善褚大人充耳不闻地离 开,她也跟着跑出府去了。” 京城西三十里正是明朝后裔躲藏的地点! 南募十分清楚那代表什么意义,他一脸凝重。“多久以前的事?” “大、大约三个时辰以前的事!府里能作主的主子们恰巧都出府去了,下人 们也只能暂时先将这事搁着不管,打算等主子们回府再禀报。” “三个时辰……” 南募一震,整颖心凉透了。 眼神沉重一凝,他一旋身,立即十万火急地奔出宋府。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