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听著博佳的声音,智美紧捉著电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讲些什麽。她催促自己 快开口说话,但舌头就是不听使唤。 博佳没有催她,他自己也还处於震惊状态,尚未恢复过来。 两人据著话筒,各自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好一会儿没人说话,只是静静听著 对方的呼吸声。 渐渐的,平静下来了。智美开口:「你睡了吗?我打扰到你没有?」 透过电话机所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有些不真实。但在想念一个人的 时候,好歹,聊胜於无。博佳回答说:「没有,我还没睡,我正在下棋。」 「下棋?你有客人吗?」 「没有,我一个人玩,打发时间而已。」 「喔。」原来。 「嗯?」怎麽了? 不想猜测心意,不想躲藏,智美淡淡地道:「我睡不著。」 博佳抬头看了眼窗外的明月。「你那里看得到月亮吗?」 智美抬起头,看向窗外。「嗯,看得到啊,很亮是不是?还是满月耶。」 「听说被这种月光照到的人比较不容易睡著。」 「真的?难怪我睡不著,你也是吗?」 「我也是。」 「真巧。」智美说:「那我们来聊聊天吧,好不好?」 「好啊,反正睡不著,想聊什麽?」 「随便聊聊,聊什麽都可以。」她只是想听他的声音。 博佳沉吟了片刻。「那……聊聊你怎麽会打电话来好了。」 她不答。「你回来多久了?」 他反问:「你又回去多久了?」 这样不行。智美丧气地说:「我们得换个话题。」 「我同意。」他回答。 但智美却还是回答了:「今天是第八天……喔,不,是第九天了。」已经过 了午夜,又得加一天。 那麽她在他上山那天就回去了。「不是要换个话题吗?」 「是要换啊,不过还是先把该讲的讲一讲,心理没负担比较好——你刚回家 吗?」 「嗯,前天才回来。」智美真正想说的是什麽?博佳耐著心等待。 「我有没有东西忘在你那里忘记带走?」正是闲话家常的口吻。 「有。」 「真的,是什麽?」怪了,她还以为她收拾得很乾净了。 你的身影、你留在屋里的种种回忆,博佳心想。他说:「冰箱里有一瓶优酪 乳,你买的,还没开过呢。」 智美恢复记忆。「我忘了收拾冰箱了,请你帮我处理掉吧。」都那麽久了, 大概也过期了。「还有其它的东西吗?」 「应该没有了,我没有仔细检查过,不是非常确定。」他说谎。 「再换个话题吧。」好像又聊不下去了,她建议。 他问:「最近过得还好吧?」 「很好。」她说:「你呢?」 「也很好。」他答。 「薄荷园现在怎麽样了?」 「改善了些,渐渐在复原,还需要时间。」 「喔,那很好。」 「嗯,总比全军覆没来得好多了。」 好像又得换个话题了,智美皱著眉道:「对了,我看到你说的那种旋心花了。」 「哦,是吗?你确定?」 智美回想著她所看见的那株花的外型。「旋心花是不是叶子细长,开白色的 花,花型有点像百合的那种?」 「你真的看到了!」他有些讶异。「是不是很神奇?」 「酝酿了一整年的期待,却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就结束了灿烂的一生……」 智美淡淡地说:「我想她是天性如此。」 博佳突然静默了下来。 「我还看见了你的传真。」顿了顿,她问:「那种情况……真的没有办法面 对面地摊开来谈吗?」 博佳沉吟。「你想要我面对面地跟你谈这件事吗?」 智美在心底摇头。「不,我不想谈这件事,我们再换个话题吧。」 「嗯哼,聊什麽好?」 她玩笑地建议:「不如唱首摇篮曲来听听,好吗?」 博佳不禁笑了出来。「我不会唱,怎麽办?」 智美认真地答说:「不然,你另外想法子帮我早一点睡著,吃安眠药的方法 除外。」 博佳蹙起眉。「别吃安眠药,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所以才打电话来向你求救啊,想到什麽好办法没?」 「喝」杯热牛奶试试看。」 「多麻烦,还要下床,喝完又要洗杯子。」 博佳失笑。「那麽把你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吧,说出来以後,心里舒坦,没 压力,就睡得著了。」 智美晶亮的双眼在黑暗中瞪著天花板。她一直没反应,直到博佳出声叫唤她, 她才缓缓地问道:「博佳,你後不後悔?」 博佳迟疑地道:「为什麽这麽问?」 「失眠东想西想,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怎麽会这麽想?」他轻声问。 她诚实地说:「开头就这麽想过,但一直很自私,不想告诉你。」 他何尝不也是有这样的罪恶感。「怎麽现在又想说了?」 智美轻轻地笑。「现在是大半夜,讲完了,明天醒来可能会忘记,像作梦一 样,所以没关系。」 而且夜晚也是人心灵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他何尝不想把实情告诉智 美,只是每每话到喉口,就被咽了下去。 博佳迟迟不语,「你後不後悔?」智美间。 犹豫了下,他没有正面回答。「你自己呢?你後悔了?」 「曾经後悔过,现在不了。」 「过程里发生了什麽事?」他好奇地问。 「反正都做了,後悔也无济於事,只好努力贯彻始终了。而且我觉得我们现 在这样也很不错。」覆水难收,只好忘记过去,看向未来。 「是吗?」他困惑地想。哪里不错了? 「是啊——不准你再反问问题了,你得先回答我刚刚问你的——博佳,你後 不後悔藉著婚姻来躲避婚姻?」 沉吟片刻,博佳回答说:「智美,我没有资格说後悔的话,你有你的理由, 我们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了,我完全明白你的目的,也答应了。而我既然答应你, 我就不会後悔,你以後不需要再问我这个问题,因为我的答案永远都是「不」! 我不後悔。」他又怎会後悔呢?智美是一个好室友、好夥伴啊。如果他当初没答 应,他才真要後悔呢。 博佳不後悔……这是否意谓著她可以不用那麽内疚了……但他为什麽不後悔? 智美不禁沉吟著,过去一个月来,与他相处,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博佳的意志其实 非常坚定,假如他决定了某一件事,无论旁人怎麽说,他是绝不会改变心意的。 他比她更有办法,也更有手腕与精神应付他自己的婚姻问题,即使庞家三位 姊姊不断地为他安排相亲,但如果博佳自己不想结婚,她相信他绝不会为了受不 了逼婚的压力而轻率点头。 当初与他协议婚事时,她对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认识,然而事过境迁,将 当初种种细节拿来重新思考一番,智美不得不疑惑起来。 想起安桐曾问过的一个问题——「你真的确定他之所以不结婚,理由跟你是 一样的?」 在当时,她还不够认识他,她自己渴望自由,不想放弃,便主观地认为他跟 她一样,是为著可贵的单身生活而不愿套上婚姻枷锁。但如今这样的认知在智美 的心中却起了剧烈的变化,她开始动摇。 博佳为什麽答应跟她结婚?仔细想来,他似乎从未明明白白的跟她提过。 突然间,她感到既迷惑又不安。 察觉到电话那一头的静默,博佳关心地问:「智美?」 「啊,喔。」她回过神来,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博佳在等待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去。 话筒中,对方的呼吸声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两个人、两颗心,如此遥远, 却又如此接近。 唉…… 博佳轻轻叹了声。「智美,挂电话了好吗?」 智美试著笑了笑,道:「别担心浪费我的电话费。」 「明天不是还要工作吗?早点休息吧。」 「可,我还是睡不著。」 「你想问什麽,就问吧。」 智美愣了愣,然後说:「好吧,我想问你,博佳,你当初答应跟我结婚的真 正原因是什麽?」 博佳是猜出智美有心事,但他没想到智美会问他这件事。「你不以为我也是 为了自由吗?」 「那是「我以为」,但,你是吗?」她发现自己正屏息著,肺叶疼痛,等待 他的回答。 博佳不愿意再隐瞒,他也为了这件事而吃足了苦头,罪恶感侵蚀著他。而如 今,该是坦白的时候了。他回答智美说:「我是,智美,我是为了自由,但我们 两个对自由的定义不一样。」 智美疑惑地问:「那麽你的定义是什麽?」 「记得我告诉过你的吗?我曾经考虑过结婚,当时我也真的准备要结婚了… …」他放任思绪回到过去的时光里,声音显得有些飘渺起来。 智美倾耳注意听著。 「五年前……我有一个论及婚嫁的女友,她怀了我的孩子……」 博佳曾经有一个孩子?! 智美躺在床上,话筒丢在一边,已经挂断的电话传来急促的噪音。 她好一会儿不能思考,只能静静地回想著博佳不久前向她揭露的一个故事。 他说他利用了她。 智美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只觉得一股酸涩的滋味从胃底蔓衍到喉头来,她呆 愣愣地流了泪,直到电话那头再无任何回应,他说完了故事,他挂上了电话。 「这是怎麽一回事?」隔天,智美约了庞大姊出来,忍不住劈头便问。 庞大姊惊愕地看著智美。「你……你知道了?」 智美点点头。「博佳昨晚告诉我的。」 庞大姊忍不住垂下了头,叹了叹,又抬起头来,望著智美,握著她的手说: 「那麽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博佳伤得很重,可能到现在他都还没有痊愈。你不知 道当你们结婚时,我跟老二和老三有多高兴!智美,你是博佳的太太,你答应我, 千万要好好照顾他。个性上,博佳也许看起来很实际理智,但情感上他一直是我 们庞家四个子女中最敏感的一个。」 「我还是不太明白……」智美悄悄地抽出手,将双手摆在大腿上。「为什麽 博佳的女友在怀了他的孩子後,反而不肯嫁给他?博佳爱她,不是吗?」昨天在 电话里,博佳并没有把事情说得很清楚,她隐隐感觉他还是有所保留,显然有些 事情是他不愿出息她知道的。 庞大姊想到这件事就觉得生气。她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气愤地说:「那个女 孩是在利用他!」 智美不禁瑟缩了下。如果庞大姊知道她也利用了博佳,不知道会不会跳起来 把她打扁? 庞大姊重重地叹了口气。「一知道那女孩怀孕,博佳立刻安排了婚礼,但结 婚前夕,那女孩却跑掉了,原本我也不明白为什麽那个女孩会这样,博佳一直不 肯说,我是後来自己请人打听才知道的——她跟她的爱人没有办法生育,所以就 利用了我弟弟,从头到尾,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嫁给博佳,而博佳也从头到尾被 蒙在鼓里,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他喜欢上的那个女孩子,其实是 个同性恋者……」 「啊,」智美不禁低呼出声。这就是博佳想要隐瞒的原因了,他在保护那个 他曾经爱过的女孩子。 庞大姊就她所知的告诉智美:「那个女孩家世很好,知道她的家庭不能接受 她的倾向,所以她找了一个男人作掩护,私底下与另一个女孩在交往。当时她们 似乎打算私奔,大概是明白两个女人在一起不可能生育,所以才想藉著博佳……」 摇了摇头,她说:「我不是那种不开化的人,在我的眼里,同性恋跟异性恋是完 全平等的,但我实在不能不心疼我弟弟,那个女孩错在不该利用博佳,欺骗他的 感情。」 「那麽,孩子呢?那个女孩又到哪里去了?」 庞大姊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後来出国了,她是不是有把孩子 生下来,我也不清楚……博佳或许知道吧,但他再也不提这件事了——他都肯告 诉你了,他没跟你说吗?」 智美感觉有一把灰洒在她脸上,她灰头土脸地摇头。「不,他没说,他只告 诉我一点点……」以及,他是为了想要给她自由,才答应结婚。因为给她自由的 同时,也等於给了他自己自由。 智美乍听时不甚明白,现在她知道了。 他必定曾经困在剥夺了另一个人的自由的罪恶感里。也许那个女孩曾经求他 放她走,不要再缠著她了。 然而,後来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她怔怔地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心中充满了迷惑。 後来,孩子流掉了…… 庞博佳在病房外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著。 她躺在病床上,她的「她」则面色惨白地站在走廊的角落。 知道事情的真相後,他非常、非常地生气。她竟利用了他,而且还「利用」 得 这麽彻底。 若不是她在他们结婚前夕沉不住气,她逃了、她後悔了,她不能忍受嫁给他, 她崩溃了,他可能会被她一直蒙在鼓里,永远也不会发现她其实另有所爱。她甚 至可能会借著他不知情的掩护,继续与她的「她」来往,以避开世人的耳目。 发现她早已有计画想移民国外,带著他的孩子,与她的「她」在一起,震惊 之馀,是全然的忿怒。在她与「她」私会的住处里,他们三人起了剧烈的冲突。 他的理智有一瞬间完全消失不见了,不知道事情是怎麽发生的,她跌了一跤, 下体开始大量出血。 他的孩子……他才正要准备当一个父亲、一个丈夫,而他爱她。 紧急将她送医後,他渐渐冷静下来,一股绝望、哀伤的情绪吞噬了他,当医 生出来告知结果时,他几乎无法支持住自己颤抖的双腿。 孩子流掉了…… 他们之间也结束了。 「对不起……」病床上的她苍白著唇颤抖地说。 他掩面,哽咽的无法再说些什麽。他无法原谅她,然而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是他害他们的孩子流掉的。 他想握住她的手说:「让我们重新开始。」 但她的手早已让另一个人紧紧地握住。他只能转过身,收拾起破碎的心蹒跚 地独自离去。 从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就有一分愤恨与罪恶感。 时间让愤恨的感觉渐渐淡去,但罪恶感却仍然藏在心中深处,时时要发作一 回,让他即使被他所爱的植物朋友们围绕,也无法抹去心底那道几乎已经看不见 的伤痕。 选择了他可以告诉智美的,隐藏了他不愿意也不应该说的,心头是好过了些, 但如今,她会怎麽想呢? 博佳挂上了电话後,一直无法入睡;但也无法再捉起电话,听听她的想法, 以及问问她准备何时与他签字离婚? 若问童智美,她为什麽这麽畏惧婚姻。 看看以下情景,便可知一二—— 楚飖是她的前任上司,阅历丰富,深受老板青睐,爱护有加,她不但英、法、 德、日、义等外语听说读写流利,在未步入婚姻前,她还是个独立自主、有担当、 赏罚分明、能力强的女性高级主管,智美跟随在她麾下,自觉获益良多,受益菲 浅。 然而她後来嫁给一个华裔商人,不到一年便怀孕生子,在婆家要求下,辞去 了工作,从此开始了她相夫教子的生涯。 本来人各有志,楚飖要怎麽选择是她自己的事,但前几年智美出差到美国时 顺便去探望了她,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一股悲哀。 没了工作,成天待在家中,生了三个孩子的楚飖不但身段丰腴了一倍有馀, 谈吐离不开家庭琐事,家中虽有菲佣帮忙家务,但昔日美丽的楚飖依然在家庭里 渐渐变成了一个爱唠叨的阔太太,成天只烦恼老公的外遇以及与妯娌间的嫌隙。 看见一个好端端的人被婚姻折磨成这样,而她本人却还毫无自觉,智美替她 觉得难过之馀,更下定决心绝不让自己也步上同样的後尘。 不仅仅是楚飖. 还有智美许多在求学时候的朋友,也都纷纷结了婚,有的早了些,有的晚了 些,但大多都已有归属。然而所谓的「归属」,背後却隐藏了许多生活上的磨难 ——家庭生活让女人退化成男性事业下的禁脔。 半前年,智美去参加大学同学会,从前班上有一对人人称羡的班对,两人站 在一起,简直像是金童玉女。 婚前两人恩恩爱爱、甜甜蜜蜜,但结婚不到半年,两个人才发现原来他们不 适合当结婚的伴侣。 原因是因为,婚後男方经济的压力瞬间膨胀,而女方依然跟从前一样,仰赖 男方照顾,花费惊人,才没多久,男方就渐渐吃不消了。新婚所带来的甜蜜渐渐 褪去後,只留下许多现实上的问题必须面对。 两个人之间,一旦有一个人无法面对生活所带来的压力,想要在一起生活, 根本不可能。然而爱情使他们不愿意放开对方,据智美所知,这两人迄今依然在 互相折磨著,口口声声说爱对方,却又巴不得杀了彼此。那种又爱又恨的情绪, 令智美光想到这事,头皮就发麻。 干嘛呀,真是自虐,何必呢?! 休说她身边的人,看看报纸上的社会版吧—— 夫妻反目,太太携子跳河自杀! 捉奸在床,老婆按铃控告,求偿百万。 遭暴力虐待十馀年,妻子求助无门…… 太可怕,也太可悲了! 智美摇摇头。所以说,不能怪她拒绝婚姻。 这个时代,爱情已经太容易变质,婚姻不再能提供保障。 同居都比结婚好多了,起码不欢时可以一拍两散、互不相欠,不愁丧失自我 ——失去自我的人最可悲。 在她所认识的男男女女之中,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例证,婚姻会将一个好端端 的人折磨得不成人样。 然而她喜欢庞博佳,也跟他立下了婚书。 她必须重新思索他们之间的关系与未来可能的发展。这是她逃避不了的问题。 童智美一向勇於面对。 第四张传真了。庞博佳站在传真机旁等候著。 博佳从四天前起,每天早上都会定时收到一张智美传真来的留言。 第一次,她给他的留言是——博佳,每个人都有过去。 第二次,传真机送来的讯息是——每次有什麽事情想不通的时候,我就会到 本市最高的大楼顶楼看灯海。 第三次,留言更加简短——哗,原来如此! 博佳看到第一张留言时,心里头涌过一股奇异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过去,她指的是什麽? 心中的困惑还未得到解答,智美又传来第二个讯息,这次的传真更是令人觉 得扑朔迷离。 智美在烦恼什麽? 第三次,哗,原来如此?显然她是有所领悟了,却带给他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她想透过这些留言告诉他什麽? 其实要找到她把事情问清楚并不难,他有她的电话,甚至,他可以去找她。 但他没有这麽做。 博佳耐著性子,想看看智美究竟打算怎麽做。 今天会有传真进来吗? 如果有,她会写些什麽? 时间一到,传真机没有令人失望地开始运作起来,纸轴缓缓地吐出纸张,博 佳拿起传真一看,发现上头写著——见个面好吗?六点半钟,在我家,不能来请 Call 我。喔,对了,晚上吃火锅如何?我请客,记得买菜来喔。 博佳不禁皱起眉,不明白智美到底在打什麽哑谜? 她第一回约他见面时便向他求婚,这回约他,不知道她是否又计画了些什麽? 吃火锅?那他可得早点出门去买材料才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