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湖上有一种行业,卖的不是东西,却能够赚进大把大把的银票;来买的人 也不是一般的市井小民,且往往不会正大光明的来买。 要找这个行业的人相当不容易,如果没有一点门道、一点人脉,还真不晓得 该找谁去买。 距离郑州往西约三百里路的地方有一个大同村,村里有家名唤“闻香坊”的 小酒肆,酒肆中的掌柜,恰好就是这个行业的个中翘楚。 瞧!如果不说,谁知道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里会有这么一家店?谁又会去注 意这一家店里那位瘦筋巴骨、斤斤计较的商不孤大掌柜,做的是什么好勾当? 商不孤卖的除了酒,他更卖“消息”。 然而他卖消息的习惯也奇特,没有利害关系者不卖,不会武功者不卖。由于 他卖的都是骇人听闻的内幕,动不动就关系到人命或钱财,此举勉强也可说是遵 守着这一行的伦理。 总而言之,他干的这行,就是江湖上俗称的——包打听。 有许多人怕他透露秘密想杀他,亦有许多人想要知道秘密而怕他死,这两拨 人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所以多年来谁也动不了他;或者说,找不到他。商不孤 仍然本本份份地站在闻香坊里,与未来往往的酒客寒暄应酬。 时序入冬,这一日,夕照染黄了街道,商不孤坐在闻香坊柜台后的老位子上, 眯起眼看着店门口外远远走来的一道人影。 “外头冷飕飕的还赶路?这人八成会进来小喝一杯。”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 盘算着,脸上开始露出职业式的微笑。 “掌柜的。” 踏进店里的是一位身着黑衣的青年,虽然仪表不凡,眼中却泛着不容忽视的 戾气。他挥挥手拒绝店小二的招呼,迳自走向柜台前。 “你可是商不孤?” 嚣张的语气令商不孤暗自皱眉,但脸上的笑容巧妙地将其不悦掩饰过去。 “是啊是啊,这位公子要用饭还是住店?看公子衣衫单簿,小店的竹叶青远近驰 名,先来一点儿暖暖身子吧?” “我不买酒。”黑衣青年从衣襟里掏出一块玉佩。“你应该知道我要买什么。” “这……你是孔家后人?”商不孤隐去笑容,惊讶地望着这块晶莹剔透的玉。 来了?真的来了?他商不孤守了二十年的秘密,终于有人来买了? “我叫孔名扬。” 这个名字,无疑说明了一切。 “孔名扬……我知道了,看来一切都是命。”微微叹气,商不孤示意店小二 带他至饭堂入座,并意有所指地开口:“孔公子,稍后小店的净月姑娘出来唱小 曲时,您可要注意听了。” “希望你的答案能让我满意,在酬金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 还是那副冷漠的态度,孔名扬转身随店小二而去。 两人离去的背影牵动了商不孤深埋于心的落寞,二十年前的刀光血影,如今 仍历历在目。 孔家原是住在洛阳的富豪门第,因为藏着一纸秘图,惨遭数名仇家灭门,一 家数十余口人只逃出了一个小男孩。因为凶手手法残忍前所未见,造成当地居民 人人自危,老一辈的人提起孔家血案,尚余悸犹存。 不过随着年代久远,血案早已变成悬案,商不孤则是极少数知道真相的人之 一。 叹息声犹未散去之际,闻香坊又走进了另一位客人,直至来人身影遮住了落 日辉映的光线,商不孤才霍地抬起头,哑然盯着眼前无声无息出现的人。 “请教先生可是商不孤大掌柜?”来人展现友善的笑意。 比起孔名扬,这位客人的语气有礼多了。商不孤赶紧回神过来,笑着打哈哈: “是、是,老夫商不孤,请问公子有何指教?” 嘴上说得客气,他的心里却直嘀咕,这位公子是谁?居然能够静悄悄地欺身 到他面前,却不令他发现? “指教不敢,只是想请问商大掌柜一件二十年前的旧事。” 二十年前?难道又是孔家?商不孤无言等着对方的下文。 “二十年前的孔府血案,大掌柜应该知道?”来人压低了声音,见商不孤不 语,他继续叙述:“血案发生之后,一张价连城的秘图也随着消失了,在下只是 想请问这样东西如今流落何处?” “不知公子问这个做什么?和孔家又有什么关系?”商不孤戒心突起,即使 此人态度相当和善,他还是语多保留。 同样是位年轻公子,问的是同样一件事情,他很自然拿眼前的人跟孔名扬对 照起来。这个人气度出众,落落不群,扬起的嘴角流泻出一抹不羁,无论是轻松 的态度或身着的浅色儒衣,皆与孔名扬形成强烈对比。 “我和孔家没有关系,但与那张秘图却有关系。若真要追究起来,那张图与 我师门渊源匪浅,绝不逊于孔家。” “你师门?你究竟是谁?”商不孤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忽然手向前挥出一 掌,直直推向这位客人的胸前。 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巧妙地化解这一招。 商不孤见状冷笑,改掌为抓,却因对方微微地侧身,他的手被引导至儒衫被 风拂起的衣袂旁,手心不由自主感受到一阵冷冰冰的触感。 “紫玉箫?你是风允天!”商不孤差点叫嚷起来。 “别惊讶,大掌柜。”风允天摇头苦笑,索性拉开长衫,让商不孤看清楚点。 “非要亮出招牌你才肯告诉我吗?” 他插于腰际的这管玉箫,是用千年寒玉雕琢而成,质地硬比金石,更会散发 出阵阵寒气。他向来以它作为兵器,故在江湖上一提起紫玉箫,稍有见闻的都会 马上联想到风允天。 “原来是你,无怪乎会有这样的身手、这样的气度。”商不孤眼神不经意落 向坐在远处的孔名扬,发现他也正在看这里,连忙收回目光,定下心神。“你说 的没错,那张秘图确实与你师门有关,你有资格知道孔家血案的内情。” “愿闻其详。” “请风大侠先上座,待会儿仔细听敝店净月姑娘吟唱的诗,里头有你要的答 案。记得,一句一句都各有意涵,千万别听漏了。”随着话声,商不孤神色发慎 重。“由于这个秘密攸关老夫全家性命安危,老夫只能以如此迂调的方式告诉你, 能否推敲得出这诗中的玄机,就看你的智慧了。” 风允天闻言挑了挑眉,潇洒地转身与店小二走向堂中。 就快人夜了,余晖仅剩几抹暗红。闻香坊中高朋满座,为的不是饱食一顿晚 饭,多是冲着听商净月唱小曲而来。 在这蕞尔村落里,唯一吸弓!外来客的,就是这家小酒坊里的天籁歌声。不 过净月不是天天唱,因此听闻今儿个闻香坊有听唱曲的客人,就算在这样的大冷 天,还是裹得厚厚实实来报到。 堂里搭了个小台子,风允天使坐在台子正前方,饶富兴味地观察着周围客人 的举动,不禁好奇起那位让众人殷殷期盼的净月姑娘,唱功是否真了得。 此时台子旁的小门打了开来,堂中原本嘈杂的环境马上变得鸦雀无声。门内 袅袅婷婷地走出一位女子,手上抱的古琴遮住了大部份的面容,她缓缓地上了小 台子,垂着头将古琴置于身前的茶几。 当一切准备就绪,女子抬起头向宾客致意,正好与台下的风允天打了照面。 后者眼角散发出几株欣赏——好一个标致的小姑娘! 这个净月确实有如皎净的明月,简单的布衣装扮掩不住她纯洁无邪的气质, 但见她朝众人嫣然一笑,唇边漾起的梨涡更增添了清雅柔媚。 像这样的小姑娘不适宜用“美丽”二字形容,适切地说,应该是“甜美”, 净月的甜美就似掐得出水一般。风允天看着看着,竟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 “劳各位客倌久等了,净月先向大家赔个不是。” 连声音都是清脆细致,果然会勾起人们想听她唱歌的欲望。 “今天由于有贵客光临,净月特别准备了一首题为‘四季吟’的绝句,盼诸 君细听。” 她的眼光若有似无地向台下扫了一圈,风允天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在他上多停 留了一会儿,他会意地朝她一哂,台上的人儿立即收回视线,微微红了脸。 清了清嗓,净月铮铮锉锉地拨动琴弦,一长串圆润的乐音柔顺地滑过每个人 的心房;接着,温醇的歌声幽幽传出,瞬间索绕满室,从四面八方刺激着人们的 肢体百骸。不着痕迹地带了个过门后,四季吟的主题跃然而生: “夜来寒客暗香吟,江畔残红映杏林。最盛桑麻无锡府,……” 唱至第三句,乐声却戛然而止,净月两只手仍拂在琴上,整个人却僵住不动。 台下的人本来只是诧异她怎么停住了,后来时间一久,性子急的便鼓噪起米: “才三句就不唱了?还听不过瘾呢!” “净月姑娘,快继续呀!” 完完全全被歌声吸引住的风允天这才反应到她被点了穴,冷静地看着这一团 乱,试图找出那名混在群客中掷物点空的人。此时他的眼光瞥见一个黑衣青年, 对方也正凝视着他,内心的疑窦将欲化为言语之时,饭堂角落传来沙哑的尖笑声。 “哼,商不孤,你还是说出来了!” 众人闻声都转过头去看,一个尖下巴、三角眼的老者阴冷冷地注视着掌柜, 说话咬才切齿。 “你当真以为时间久了我们就不会注意你?你以为换个方式说,我们就听不 出来?老商啊老商,这回是你自个儿要钱不要命,就请你跟我们回去一趟吧!” 老者话声方落,门外立刻闪入几名蒙面人,当下围攻向商不孤。另外窗外也 跃进数人,想擒住台上的商净月。 闻香坊内众宾客惊得四处逃窜,场面更形混乱。 风允天见状即刻掠至净月身前,为她挡住刺客的攻击,同时他眼角余光也注 意着商不孤的情况。所有的客人早就逃得无影无踪,只剩方才堂上与他对视的黑 衣青年,亦和那群不速之客打得难分难解。 “姑娘,得罪了。” 边挥手挡住蒙面人的攻击,风允天以看不见的速度解了净月的穴道,顺势一 把将她拉到身后,又给了敌人一记反手拐。 来袭的刺客个个奋不畏死,整个厅堂叱喝声及哀号声不绝于耳。商不孤那头 已经快顶不住了,加上三角眼老者又在这时候加入战局,情势更加危殆。一晃眼, 商不孤肩头被砍了一刀,满厅只闻一声痛叫,三角眼老者已领着其中几名刺客冲 出门外,去追负伤逃跑的商不孤。 “爹!” 净月眼睁睁见到父亲受伤,惊得眼泪都快流下来,商不孤的逸去更令她心急 如焚,顾不得身旁刀光剑影,她撩起衣裙便想追过去。 “当心!”风允天忙将她拉回,踢飞了朝她挥刀的刺客。他原也担心商不孤 的安危,但以一挡十还要保护商净月,根本无暇它顾。 他留意到黑衣青年也已经追了出去,依那群人的脚程,等他解决了眼前的麻 烦,再追也追不到了,不如先专心打完这场架,事后再向商净月问清楚四季吟未 完的诗句。 围攻风允天的刺客很显然不想和他硬碰硬,全是采取游斗的方法,想来是有 计划的想拖延时间,不让他有机会去救商不孤。 “撤!” 或许时间差不多了,一名蒙面客下了指令,侵入闻香坊的刺客一哄而散。 风允天考虑到身后的净月,也聪明地没有追过去。 “快!快去救我爹!”净月早已泪流满腮,慌乱扯着风允天的衣袖。 “他们早已跑远,来不及了。”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显柔弱,今风允天很是 不忍,顺手取出一方手巾,递给她擦去泪痕。“你放心,你爹的身份特殊,一时 间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听到这段温和的安慰,净月微微安了心,这才想起眼前的人是她的救命恩人, 而且还是个气宇轩昂的大男人。 她难堪地松开紧紧拉着人家袖子的手,低下头期期艾艾地问道: “谢、谢谢。还没有请教英雄大名?” 风允天意会到她腼腆的动作,释然一笑,但对她口中的“英雄”却非常不以 为在。 “在下风允天,从来就不是英雄,充其量趁乱凑个热闹罢了。只是此处不宜 久留,为了姑娘的安危,是否先离开一阵子为佳?” “不!”这句话倒答得坚决。“我爹回来找不到我,他会担心的。” 你爹自身都难保了,恐怕不会回来了。风允天咽下这句话,对她的坚持暗中 摇头。他与商不孤的交易尚未完成,可是他也不想占便宜。 “这样吧!你告诉我刚才那首四季吟完整的诗句,我帮你找商大掌柜的下落。” “真的?”万一她说了之后,他得到了他要的消息就跑了呢?净月有些小人 之心的想。“若风大侠先帮我找到父亲,净月必将四季吟完整以告。‘ “心眼真多。”风允天无奈地笑。“你真的不离开这里?” “爹不会抛下我的。” 劝不动她,风允天叹了口气,只能默默走开,纵身扬长而去。 “爹,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净月独自一人坐在闻香坊中,与外头的明月对视。 深夜冷风更加凌厉,她却好像不畏寒,单薄着衣裳等待音讯沓然的父亲。打 更的人都不知道经过多久了,她仍然抱着父亲给她的古琴呆坐原地,连一丝移动 的念头都没有。 风允天其实并未远离,他隐身于酒坊内一角,静静看着净月的一举一动,他 还没狠心到放她一个弱女子于险地而不顾。外头呼呼的风声,光听就可以明白现 下有多冷,他开始佩服起她的固执。 终于,净月有了动作,她僵硬地放下琴,调了调音,开始拨动起琴弦。乐音 在空洞的室内流泻出悲怆愁绪,她眼眶中的泪水也不住滑落,一滴、两滴…… 即使风允天是个知音之人,他却相信自己永不会喜欢这种凄凉的调子。 她又落泪了,难怪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他无言踱步至她身旁,轻咳了一声。 “在下已无手帕可派上用场,若姑娘还是哭个不休,恐怕在下只有撕破身上 衣服,供姑娘拭泪了。” 被他发出的声响吓了一跳,琴声蓦然停止,净月睁大了眼望着他。 “风大侠?你又回来了?” 他根本没走。风允天弯下身子直视她: “三更已过,你父亲若能够回来,早就回来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风允 天承诺会帮你查出他的下落,就绝对不会食言。现在,你还是随我离开比较安全。” 他的语气虽温柔,言下有不容质疑的威势。 由门缝钻入细细的夜风吹过净月的身子,她这才感觉到寒冷。忆及父亲被砍 伤的那一刀,她也觉得父亲回来的希望渺茫,有可能早就已经被敌人掳走。 她环顾了四周一圈,这个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如今是凌乱残破,刀痕布满 在倾倒的桌椅及墙面上,怵目惊心。下定了决心,她抱起桌上古琴。 “商家身无长物,爹留给我的只有这古琴,要走,至少也要带着它。” 风允天想接过她手上的琴,手才伸到一半,一阵细碎的破空声忽然窜进他的 耳中,夜光下,如丝光线直直朝两人飞来。 “小心!” 情急之下,风允天连人带琴抱起净月,旋身飞离原地。回头一看,刚才她放 琴的桌上,果然正插着许多银针。 一口气还没喘过来,暗器攻击接踵而至,银针又射向两人站立之处。风允天 紧搂着净月,在针与针之间极微小的缝际中穿掠,如此险要的情境下,他却仍有 余裕听出敌人有三名,藏匿于屋顶之上,且武功皆非弱手。 净月刚开始吓得连尖叫都忘了,怔怔地望着风允天近在咫尺的脸;待她回神 过来,只感觉得到他紧贴着她的温热身体,及环在她腰际的那只手 很奇妙地,她居然不害怕了,然而两人之间亲密的姿势也让她羞红了脸,但 又不能将他推开。 “怕吗?” 风允天对怀中的软玉温香又如何能没有感觉?虽说情势危殆他不得不吃这个 豆腐,不过内心实在也不想否认他还挺享受的。 “不怕。”净月摇摇头,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盖过了一切,她根本满脑子都是 他的气息,哪还有空去在意身旁飞来飞去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不怕就好。” 嘴角扬起轻蔑的笑意,风允天空着的另一手抓起几块瓷器的碎片,精准地朝 屋顶某一处射去。 “下来!” 哗啦哗啦,屋顶被风允天射出一个洞,跟着从上头跳下三个人。看来三个人 都被击中了,皆怒气冲冲地瞪视着他。 “混帐!敢偷袭我们!”其中一名疤脸大汉气愤地指着风允天及净月。“你 们是谁?和商不孤什么关系?” 这些人不是和入夜时杀伤商不孤的人一伙的?风允天脑子马上灵活地运转, 否则当时打了半天的架,就算不认识他,也该知道同样是攻击目标的净月吧?而 且,带走商不孤那批人应该已经得手,没有理由再回来。 他缓缓放下了围在净月腰上的手,让她倚在身侧。 “在问别人之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号吧?” “我呸!”另一个矮如缸的中年男子喝道:“你敢这么跟老子说话?看我宰 了你!” “等一下。”剩下的一名高瘦男子出声阻止,他先看了看周围,再和矮胖男 子低语:“商不孤会不会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被“他们‘滞走?风允天仔细推敲他们话里的玄机——这三个人不是抓商不 孤的主谋者,却可能知道商不孤的下落? “很有可能。”矮胖男子瞄了眼风允天,对他悠闲的态度愈看愈不顺眼,不 禁又大声叫骂起来:“管他,先把这两个狗男女抓起来,再回去禀报庄主便是了!” 三人欲再动手,外头却同时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 “哈哈哈,我老头晚上睡不着出门散个步,想不到还有好戏可看,以一打三 呢!护花的小子可别打了!” 众人望向门外,一个白发苍苍、身材圆胖的老人走了进来,红光满面像尊弥 勒佛似的直笑,一点不以室内紧张的气氛为忤。 这又是谁?疤脸大汉深深皱起眉头,本来一个不知名的臭小子已经很难对付 了,现在居然又来一个老头,而且似乎不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胖老头好整以暇地扶正一张椅子坐上去,朝净月挥着手: “来来来,花我替你顾着,依你小子的身手,以一打三并不过份。” 风允天看着老人装疯卖傻,心里突然浮现一个人名,脸上随之泛起笑容,于 是他顺着老人的话,大声朝身旁的净月说: “老爷爷喜欢你,你就过去吧,待我打一场好架让你们观赏观赏。” 见对方根本不把自己三人当一回事,疤面大汉气极,抛下一句脏话,三个人 齐抡刀杀过去。 “三个一起来,在下可承担不起啊!” 风允天看似左躲右闪,其实招式之中将三人耍得团团转。脾气暴臊的矮胖男 子闷着声想暗算眼前的敌人一刀,风允天却在瞬间消失了影子,矮胖男子尚反应 不及,只感觉到背后一股厚重的推力,这一刀结结实实地砍在木柱上,拔都拔不 起来,自个儿还受到极大的反震跌坐在地。 “好啊!”看戏的胖老头喝了声采,大力地鼓掌。“这位朝着柱子发功的仁 兄,你这一招可是叫”行将就木‘?“ “死老头你不要得意,等我们解决这臭小子,下一个就轮到你了!”疤面大 汉狠狠瞪了说风凉话的胖老头一眼,险险避过风允天一掌。 “哟!你威胁我啊?”老头佯作发怒,将脸转向风允天:“小子,帮我敲他 一记木鱼!” “谨遵指示。”滴溜溜转到疤面大汉身旁,风允天抽出腰际的玉箫,朝大汉 头上重重敲下。 叩!疤面大汉只觉头昏眼花,连敌人在哪儿都看不清楚。胖老头则开心地手 舞足蹈,直把身边的净月逗了个掩口葫芦。 “紫玉箫?风允天!” 剩下的唯—一个还能自由活动的高瘦男子,认出这把名闻遐迩的萧,身子一 晃便想抛下两名伙伴逃走。 “太不讲道义了,给我留下!” 风允天动作比他更快,跃至他面前赏了他胸口一箫,高瘦男子立刻趴卧在地, 动也不动了。 “啊!你杀了人?”净月失声叫了出来,伸手捂住双眼。 “娃儿看清楚,还有气呢!” 胖老头走到高瘦男子旁,踢了他一脚,果然听到一声闷哼。仿佛踢上瘾了, 他边踢边问风允天: “风小子,你认得我?” “素未谋面。”风允天走到净月身边,温文儒雅地朝她一笑,像在安慰她方 才受到的惊吓。“不过单凭前辈这副好德性,在下也可以认出,前辈必定是先师 常提起的妙手界第一把交椅——偷爷!” “淮阳子这老狐狸总算收的徒弟还过得去,只是打完架居然只顾着看你的花, 也不过来招呼招呼我老头子。”偷爷挠挠头,用力地又踢了一脚:“叫什么叫? 等会儿全带回老头子的家泡药酒!” 回到了偷爷位于洛阳的家,净月先随着几名偷家班的子弟进内室休息,另一 个房间里,偷爷则跟风允天研究起这一整段事件的始末。 “那三人任凭我的手下怎么恶整,不说就是不说。”偷爷闷闷地喝了口酒。 “也不过问个姓名来历,神秘得跟什么一样,不晓得商不孤是不是他们带走的。” “我想不是,否则他们不至于认不出我和商姑娘。” “哦?那他们跟孔家血案有关吗?” “绝对有关。他们话语之间,和杀伤商不孤那群人似乎相识,而那群人又是 为了商不孤泄密而来。”风允天思索片刻,又续道:“当年孔家被灭门之后,凶 手是何许人、人数多寡,唯一知道详情的商不孤只透露了一首名为‘四季吟’的 诗,连血案关键的那张秘图也是下落不明,据推测,应是被凶手拿走了。” 风允天对此很是苦恼。已知四季吟中的三句,是依冬、春、夏的次序排列, 剩下的那句,应是秋天了。可是这和孔家血案有什么关系?诗的内容暗示的又是 什么? 师父只说,秘图取回后,就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可是,找都找不到,遑论还 要他去“处理”哩! “那房里的净月娃儿知道吗?”商净月是商不孤的独生女,搞不好会知道些 内情。 “她不知道。”风允天依她的反应推断,她至多只知道商不孤借着这首四季 吟传递某些讯息,但这么大的秘密,又牵扯到近百条人命,商不孤不会让她涉入 太多。 “淮阳老怪干什么要你去找图?死了就死了话也不说清楚。”偷爷一向摸不 透这个平生挚友,武功强得不可思议,智慧高得不可思议,连心机都深得不可思 议。他一辈子从没服过谁,就栽在认识了淮阳子,什么都输那只老狐狸一截。 “这我也不知道。”一问三不知,风允天有些尴尬。师父死前只交代他要将 引起孔家血案的关键——那张秘图得到手,至于图上记载的是什么,他也不甚了 了。 “什么都不清楚,找个鬼唷!”偷爷又倒了杯酒,赌气似地猛灌入喉。“关 于孔家血案,我也只听说歹徒是好几拨人,趁夜放火,大概还用了迷魂香之类的 东西,才得以在一夜之间灭了孔家。” “我怀疑,孔家遗孤也己经在追查商不孤这条线索。”风允天想起闻香坊中 那名全身散发出肃杀之气的黑衣青年。“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比他更快。” “说得容易,”偷爷拿起酒瓶摇了摇,然后懊恼地放下,朝着门外大声叫: “何老三哪,再拿酒来!” 片刻后,面色姜黄的何老三推门进来,一手拎了壶酒,另一手则拿着一枚约 三指宽、血红色的玉牌。 “偷爷,小的刚才从您带回来的那三人身上,搜出这个东西。” 偷爷接过玉牌,发现上头刻着一“梅”字。 “嘿嘿,风小子,你看看这玩意儿。” 何老三退出房门后,风允天仔细看着玉牌,微微一笑: “江西龙兴的‘梅庄’是吗?他们也想找商不孤?” “梅庄庄主屠尚生性暴躁,不是个什么好人,难道他也涉入了孔家血案?” “等等!”经这么一提醒,风允天脑子里灵光一闪:“四季吟中的第一句:” 夜来寒客暗香吟‘,寒客者,梅也,偷爷你刚刚孔家是遭到夜袭,’夜来寒客‘ 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再加上凶手下了迷香,难道……“ “难道梅庄就是孔家血案的凶手之一?”偷爷也为这个可能性兴奋起来。 “总之,我们先赶往梅庄绝不会错。”事情有了起头,追查起来也容易多了。 “说不定梅庄与抓走商不孤的主谋之间互通信息,商不孤已被送往梅庄‘作客’ 了呢!”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