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早晨六点,天际才微微亮,但早起的鸟儿早早就叫声啾啾地出门觅食了。 然後,早起的人儿也不遑多让地睁开双眼。 范雅筑一向是个早起的人。 这天早上,范雅筑依照惯例早起,但不同於平日的神清气爽,她只觉得脑袋 里似有一群挖路工人,这里挖挖、那里敲敲,搞得她头痛欲裂还求助无门。 「呜……」她闭上眼,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瓜子。 先前因感冒而不断咳嗽的症状虽然减轻了,但头痛的情况还是没丰点好转, 看来今天非得再请假去看医生了。 想到要看医生,范雅筑觉得自己的头似乎又更痛了。她最讨厌看医生了,为 什么不让她休息一天就自动痊愈呢? 「这么早爬起来是想去晨跑啊?怎么,又在头痛了?」 没有初睡醒时的低嗄,清亮的嗓音率先响起,随後一双大掌抚上范雅筑的太 阳穴,完全下同於说话时的毒辣声调,男人的指尖温柔地为她带走头痛。 舒服多了……范雅筑如释重负地叹息一声,头痛解除的美好感觉,让她差点 再度沉入梦乡。 「啊——」忽地想起某事的范雅筑尖叫著爬起身,她的床上怎么会有男人?! 「你疯啦笨女人,一大早在尖叫个什么劲?」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如果他 哪天聋了,她至少要负一半责任。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我床上?!范雅筑吓得不知该怎么问话,抢 了她一半床位的,居然是那个人?! 从没习惯过与他四目相接,范雅筑很自然地垂下视线,却下经意瞥见了一大 片光裸的男性胸膛。 精壮结实的身材,勾勒出一身健身得宜的线条,胸肌、腹肌……真是要说多 有形就多有形、想说多有料就多有料。 视线再往下滑,一小片黑色毛发从肚脐以下的位置浮现,然後直直没入床单。 想起那黑色毛发所代表的名称,以及再往下会到达的位置,范雅筑的小脸不可自 抑地爆出一团红泽。 「脸这么红……你现在是在想什么好色的事情?」 李光昕好整以暇地问道,换来范雅筑连连後退的反应。 但这张床就这么丁点大,她也才往後退不到两步,就发现自己身下再也摸不 到东西,当然,以范雅筑多年来的歹运来说,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束? 发现自己身下一空,范雅筑连挣扎也没有,闭上眼准备接受跌落床下的命运。 「白痴啊你,在自己床上也能跌倒?」 长臂一捞,范雅筑已经安安稳稳地靠在李光昕的怀里。 「你你你……」范雅筑结结巴巴地退出他的怀抱,可即使如此,刚刚肌肤相 触的地方,还是热得发烫。 这种感觉很奇怪,虽然她身上的睡衣穿得还算整齐,只有肩头稍微滑落了一 些,但身旁的男人却明显衣衫不整地睡在她床上……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她完全没印象咧?而且,她昨晚有换上 睡衣吗?为什么她一点记忆也没有?! 男人微褐的阳刚肤色衬著范雅筑一迳粉色系的床单,实在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但他却完全不以为意地单手支著下颔,大剌刺地占据她的床。 「别再「你你你」又「我我我」的,我都听烦了,换点别的词吧。」李光昕 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她难道不用这几个字当开头就说不了话吗? 他都训练她整整十年了,为什么她这胆小如鼠的个性半点长进也没有? 「为、为什么你还在我家?」不敢问「为什么你会在我的床上」,实在是怕 答案会吓破她那小小的胆子。 她的记忆中止在他昨天来探病後不久。 她看著他不断嘟嘟嚷囔,然後一边为她熬粥、做蛋酒等等;一边骂她不好好 照顾身体,但拿汤匙的动作却是温柔至极;因为怕她烫了嘴,更是坚持要吹凉每 一口粥才肯送入她口中…… 不过,这些记忆跟他们两人为什么会躺在床上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你猜猜看。」李光昕微微挑眉,笑得人畜无害。 「我不要猜啦。」范雅筑吓得快哭出来了,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躺在床上还 能发生什么事?就算自己穿得再整齐,又能保证之前没发生任何事?! 「给你几个提示。」唉呀,这样就快哭了?看样子她果然烧得不轻。李光昕 虽然有点同情她,但坏心眼的笑容依旧不变地闪闪发亮。 「嗯?」她眼泪汪汪地看著李光昕,无辜的眼底满是信任,彷佛不曾担心眼 前的坏心男人会说谎骗她。 「听说,你昨天感冒请假回家休息。」竖起一根食指,这是提示一。 「嗯。」 「听说,你明明烧到三十九度还不肯去看医生。」添上中指,这是提示二。 「呃……」有点心虚地低下头,她一向是不到紧要关头,绝不看医生。 「听说,你昨晚给我惹了很多麻烦。」最後加上了无名指,是为提示三。「 提示就到此为止,你慢慢回想吧。」 「啊?」范雅筑呆住,他这提示有跟没有一样嘛! 「还嫌不够?真是贪心啊你,算了,看在我们认识多年的份上,再给你最後 一个提示吧。」李光昕摆摆手,像是被杀价而不得下赔本卖货的可怜商人。 「嗯嗯。」范雅筑热切地点著头。 「我的衣服是被你扒掉的。」 一秒钟过後,惊叫声在早晨六点的空气中回荡不去。 「啊啊,怎么你连生病了还是这么吵。」李光昕不耐烦地掏掏耳朵,果然, 如果他哪天耳聋了,九成九就是她害的。 李光昕看向被他捣住嘴巴,而只能发出呜呜闷声的范雅筑,一脸无奈地说道。 也不想想她会尖叫的原因,还不是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 看著范雅筑既惊且疑的表情,李光昕顿时坏心眼大起,假装无奈地道: 「虽然你昨晚对我这样又那样,还做了一堆有的没的事情,但看在我们也认 识了十年的份上,我不追究你侵害我的人身自由,昨晚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吧。」 说完,他松手不再捣著她,一派轻松地看著她被他的话要得团团转的模样。 他可没有说谎喔!只是他也没把事实说出来。 李光昕坏心眼地在心底暗笑著。又不著痕迹地稍稍把被单往上拉了些,让被 单下的长腿没有曝光的可能性。 看著范雅筑呆若木鸡的表情,真是让李光昕心情舒畅。没办法,他前阵子被 她呕得一肚子闷气,现在不好好地追讨回来怎么行? 所以他很没良心地误导她,而且没有半点解释的打算。 范雅筑呆呆地听完李光昕的话,然後呆呆地看著他光裸的上半身,再看看她 记忆中未曾穿上的睡衣,脑中一片混乱。 什么叫对他这样又那样?! 什么又叫做对他做了一堆有的没的事情?! 她昨晚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 范雅筑抱著头,妤想再尖叫一次。 因为自己对於昨夜的记忆残缺不全,范雅筑只能单方面接收李光昕给的讯息, 再加上他又说了这么多语焉不详的话,她还来不及分辨他说的到底是真或假,就 已经被吓得记忆更形混乱。 而且他还说她「侵害他的人身自由」…… 这这这……她昨天明明病得乱七八糟,要怎么去侵害一个大男人啊?! 等一下,侵害?侵害!她侵害他?! 范雅筑一脸呆滞地看著李光昕光裸的上半身,脑中只剩下「侵害」两个字。 她不会是烧昏头,结果把他给吃了吧? 尤其刚刚李光昕才说是她把他的衣服扒掉…… 范雅筑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高,也越想越觉得想哭。 爸爸妈妈,女儿对不起你们。你们花了这么多的心血把我养大,居然养出一 个扑倒男人的色女。呜呜,我对不起你们。 「喂喂,你现在又是在哭什么?」李光昕看著她呜呜哭著,可怜兮兮的模样 活像是刚被宣判死刑,这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玩过头了? 范雅筑只是摇摇头,然後坚强地擦去眼泪,握住李光昕的手,说道: 「光昕,我对不起你!虽然我不求你原谅我的过错,但我绝对会负责的。你 放心,我不是那种吃完就溜的人。」 「你……要负责?」这下子换李光昕呆住了,看来事情似乎失控了,还正朝 著非常不得了的方向走去。 「对,我一定会负责的。我晓得我不够好,也配下上你,但既然是我玷污了 你的清白,就算我再怎么没用,也知道至少要负起责任。我会把你娶回家……呃, 不对不对,总之我会负责的啦!」 范雅筑说得义正辞严,但李光昕却听了直想笑,她果然弄错了很、多、事。 玷污他的清白?到底是谁玷污谁都还说不准,她却哭哭啼啼的准备「负责」, 这个胆小鬼怎么越来越好骗了。 李光昕默默转过身去,肩膀也一抖一抖地。 没办法,他忍笑忍得好痛苦。 但面对这样的结局,李光昕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事实上,他压根儿不 打算解释。瞄到她还紧紧捉住他的柔软小手,他在心底笑翻了。 但他的反应看在范雅筑眼底,见到他不但背对著她,肩头还一抖一抖的,她 却误以为他又想起昨夜的伤心事,所以很受伤地不想再见她。 「光昕,你别不理我啊。我是诚心诚意要负起责任的。」 「你真的愿意负责?」李光昕依然背对著她,试探地问道,仿佛不怎么相信 她的话。他现在还下能看她,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爆笑出声。 「当然,我只怕你不肯让我负责。」范雅筑急急答道。 「你现在还在发烧感冒,如果等你病好了,然後告诉我「你只是烧昏头,才 会这么说」的话,那我该怎么办?」李光昕问得迟疑,完全一副被害者姿态。 如果范雅筑现在还有剩下一点点的理智,就会发现李光昕的态度实在太不像 他了,可惜她的理智早就被今早的惊吓给吓光了,只能随他起舞。 「你可以马上宣布我们要结婚的消息,要不然,你现在就打电话给我爸妈, 这样你总可以相信我了吧?」她捞起摆在床头的无线电话,递到李光昕面前。 此话一出,范雅筑等於是把自己的最後退路也给截断了。 「打吧。」 范雅筑视死如归的表情差点就让李光昕破功,他努力隐忍笑意,以致於在按 电话号码时,手指还有些发抖,但这看在范雅筑眼中,却只当他太过紧张。 可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如果他会紧张得发抖,那他就不是李光昕了! 忽地,李光昕停止按号码的手。 「怎么了?」范雅筑以为又发生什么事,很紧张地问道。 「我想要一个承诺。」 「承诺?」范雅筑听得满头雾水,她不是已经答应要娶他……呃,是要负起 责任了吗?「我以为我已经给你承诺了耶。」 「我要的是一个实质的承诺。」 说著,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密密地,给了她一个吻。 「这样,才算是一个承诺。」他轻轻放开她,意犹未尽地看著那红润的唇, 看著红唇主人仍满脸迷蒙地陷在刚才一吻的激情当中。 这让他……又想吻她了。 决定结婚後,李光昕在离开范雅筑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与他共同成立 「浮光掠影事务所」的四位好友宣布这个大好消息。 本来众人还不敢相信范雅筑会主动提出结婚的要求,但在李光昕道出今早发 生的事後,所有人都笑倒了。 除了焦昶死拧著眉头,一脸不赞同。 「如果小筑知道真相该怎么办?你要怎么对她解释这场骗局?」 在这票朋友当中,就属他相李光昕的性格反差最大,但在感情方面来说,他 们却是意外地相似,且互相理解对方的想法。 他们都有一个喜欢很多年的女孩,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们都没坦诚过自己的 真实心意,只是任由这段感情继续暧昧不明下去。 但现在李光昕决定以一段谎言得到爱情,这令焦昶忧心忡仲。 「她不会知道的。我不会让她发现的。」李光昕止了笑,表情认真地说道。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焦昶的担忧不减反增。爱情禁不起欺骗与试探,用谎言 得来的感情,终有一天会失去,到时他们两人都会受到伤害,焦昶不愿看到这未 来。 可看到李光昕铁了心三思孤行,焦昶除了叹息,也下知该怎么阻止他。 因为这争执搞得气氛有点僵,正当众人以为他们两个会打上一架时,李光昕 却忽地咧出笑容。 「即使被小筑知道真相,我也有办法解决的。」 没错,他知道小筑所有的思考模式,也清楚她那胆小、下谙与人抗争的性格 多么容易操弄。只要没有意外,他绝对可以瞒她一辈子,而就算被她知道真相, 他也肯定有办法解决。 所以焦昶的疑虑不过是杞人忧天。李光昕非常有自信地如此想著。 「光昕你——」焦昶正想再劝,却被人给硬拖了出去。 他转头一瞧。拖著他的人正是高头大马的梁掠。 「掠,你拉我出来做什么。」 「阿昶,你必须承认光昕的做法虽糟,却很有效。」 焦昶拧眉,不解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不管是光昕相小筑,或是你和丫头的事,在我看来都很浪费时间,喜欢就 直接说嘛!干嘛拖拖拉拉的不肯讲?他磨了十年总算肯下定决心,你呢?你又磨 了几年?你到底要到何时才要点醒丫头?」 「掠,我只是在等她长大,等她能够了解我的感情。」他道,却掩下住眼底 闪过的一丝落寞。 「等她长大个鬼啦,她已经二十岁了,早就是个大人了,你再继续等下去, 小心她哪天带著情人回家见「哥哥」,到时你就别来找我哭。」 看到焦昶因他的话瞬间变了脸色,梁掠只能拍拍他的肩,道: 「兄弟,你这样一天拖过一天也不是办法,不如学学光昕,先下剂掹药,有 什么问题以後再说。至於光昕的事,只要小筑也爱著光昕,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所以我们就静观其变吧。老是烦恼东、烦恼西,小心秃头啊。」 「掠,有没有人说过你讲话很毒啊?」焦昶没好气地道。居然咒他会秃头… …这兄弟是怎么做的? 「通常大家都说我说话很直。」梁掠豪爽大笑,有什么烦恼就暂且放一边吧, 反正最糟的情况还没发生,至於光昕的事,就先看看状况再说吧。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