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不晓得我睿哥哥为什么要请那个女保镖?简直莫名其妙!” 灯光迷离的迪斯可舞厅里,响着摇滚乐,丁若悠跳累了,回到沙发上坐下,喝 了杯酒,又开始抱怨。 “够了没啊?”她的朋友都听腻了。“你今天一整个晚上,几乎都在抱怨那个 女的,是有这么讨厌她吗?” 讨厌、讨厌、讨厌透了! 最讨厌的就是她美到不可思议的容貌,偏偏还融合着女性少见的英挺帅气。 从没见过如此特别的女人,睿哥哥真的能够丝毫不被她吸引吗? 一念及此,丁若悠更闷了,霍然起身。“我要回去了!” “这么早?”死党们讶异。“现在才十点多,真正热闹的还没开始呢!” “我答应过睿哥哥今天早点回家。”丁若悠找理由。 “少来!你那个哥哥每次都嘛这么说,你哪次听他的?还不是跟我们玩到爽才 甘愿?而且今天是Andy生日,大伙儿说好了要狂欢到天亮的。” “不行,我真的得走了。”丁若悠难得坚持。“我这个月卡都刷爆了,如果不 是睿哥哥答应替我提高额度,我今天根本没钱出来玩,也买不起Andy的礼物。”说 着,她转向懒洋洋躺在沙发一角的公子哥。“哪,我先走可以吧?” “你想回去当你的乖妹妹,谁敢拦你?”Andy邪笑,顺手揽来她细腰,亲她脸 颊一口。“今天放你一马,以后可得报答我。” “知道了。”丁若悠娇睨他一眼,笑嘻嘻地推开他,提起名牌皮包。“那我先 走喽,改天见。” “Bye~~ ” 踏出酒吧后,丁若悠招来一辆计程车,直接奔回家门外,进屋前,她刻意深深 吸了口新鲜空气,醒醒微醺的脑,嗅了嗅自己,身上全是酒味跟烟味,有些伤脑筋。 睿哥哥闻到了,一定不开心,她该怎么掩饰呢?喷香水有没有用? 正犹豫着,一辆黑色轿车蓦地风驰电掣地飙过暗巷,直直朝她冲过来,她闪避 不及,眼看就要撞上。 “啊——”她骇然尖叫,吓得花容失色,以为这下自己死定了,幸而千钧一发 之际,一双手臂自她身后钳握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闪电抱离。 两人滚落在地,总算躲过了疯狂的轿车,呼啸声逐渐远去,周遭又恢复宁静, 丁若悠却是惊魂未定,软卧在出手救她的人怀里,起不来。 “小姐,你没事吧?”那人,说着好听的英语,身上飘着淡淡的古龙水味。 “可以起来了吗?” 是个男人。 丁若悠连忙挣扎地起身,不知怎地,她光听到这声音,便感觉有些羞涩。“对、 对不起,我压痛你了吗?” “痛是不痛,只是这么柔软的女性胴体抱在怀里,对一个男人来说,总是不好 受。” 这人讲话怎么这么放肆啊?他们素不相识呢。 但,人家毕竟救了她一命。 “谢谢你救了我。”丁若悠回过眸,映入眼底的是一张端俊出众的男性脸孔, 她看着,不禁倒抽口气。“你——长得好像我睿哥哥。”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型,同样端正的五官,只除了他的头发是淡金色的,眼睛 则是青翠耀眼的绿,而且,他脸上没有疤,完美无瑕,简直就是上帝的杰作。 “睿哥哥?是谁?”他沉声问。 “他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她愣愣地解释。“他是台湾人,眼睛跟头发都是 黑色的。” “可是五官跟我长得很像,是吗?”男人似笑非笑地勾唇。“这么就来,我倒 想认识认识他呢。” 看着他若有深意的笑容,丁若悠脸红了,心跳无法控制地加速。“其实你们… …也没那么像啦,你比他……帅多了。” 他挑眉,俊脸接近她,像是要辨认她眼神的真诚度。“我真的比你那个哥哥帅 吗?” “嗯。”她点头。 “太好了。”他笑。“听美女这么称赞,可是一个男人最大的荣耀呢。” 他认为她是美女?丁若悠的脸更红了,不敢看他清亮异常的眼眸,垂下眼睫。 “请问小姐芳名?” “我的英文名字是Lily。” “Lily?不就是一朵清纯的百合花吗?”他微笑。“真是人如其名。” 她害羞地咬唇。“那你呢?你叫什么?” 他用单手抬起她下巴,魅惑的绿眼直勾勾地盯住她。“Robert,在此为美丽的 小姐效忠。” 他看起来很烦燥。 从河滨公园回家后,他就一句话也不说,吃过晚饭便一个人关进书房里,与他 的电脑和工作相亲相爱去,但没过多久,他又走出来,独坐在阳台喝闷酒。 八成是在担心他那个若悠妹妹吧? 在淡白的月色下,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寂,关妮薇看着,胸口闷闷的,有些透 不过气。 她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刻意笑着接近他。“干么一个人喝酒?找人一起喝 不是比较有趣吗?” 他身子一僵,缓缓回头。“我以为你睡了。” “本来是打算睡的。”她在他身旁坐下,背靠落地窗。“只是好像睡不太着。” “怎么会睡不着?你不是说自己身体刚好,很需要睡眠吗?” “是很需要啦,不过……” “不过怎样?” 在他一个人独自忧郁的时候,她睡不着,只想陪着他,就算他懒得跟她说话都 好。 关妮薇淡淡地微笑,连她自己都未察觉,这笑里,渗进几分无法言说的惆怅。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她问,拉开啤酒拉环,灌一大口。 “为什么这样问?”他也喝一口啤酒。 “从在河滨公园那边,你就怪怪的,回到家后也都不说话。”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整天叽叽呱呱说不停吗?”他揶揄。 她微嘟嘴。“我有那么多嘴吗?我觉得自己还挺会看场合说话的啊。” 他白她一眼,不以为然地哼。“你如果懂得察言观色的话,现在就不会来吵我 了。” “我才不是想吵你。” “那你这是干么?” “只是想让你开心而已。”她咕哝。 “什么?”他一愣。 “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闷,想陪你喝喝酒,这样不行吗?”她认真地问,看 着他的眼好清澈,透明见底。 江丰睿觉得自己瞬间不能呼吸,急忙撇过头。“你管太多了。” “啊?” 他抿唇。“我们……又不是朋友,你不用这么关心我。” “那我们就当朋友啊!”她热切地凑过来,拿着啤酒罐与他的相碰。“哪,我 们干一杯,从此就是朋友了,好不好?” 她怎能如此单纯?他近乎气闷地瞪她。“你都是这样随随便便交朋友的吗?” 她摇头。“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他又愣住。 “从小,组织就告诫我们,终结者是没有朋友的,我们只有一起战斗的伙伴。” 她凝睇他,笑容浅浅的,像只开了三分的莲,却依然清丽动人。“所以你得教教我, 朋友之间应该做些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做。” “为什么……要为我做?”他胸口揪紧。 “因为你对我好啊!”她的答案很简单。“你知道吗?你在我妈妈面前替我说 话,我好感动。” 他瞪着她坦率的笑颜,一时无语,心脏咚咚咚咚地猛烈撞击胸膛。 “你不要……太笨了。”他困难地移开视线,勉强地从喉咙吐出嗓音。“我说 那些话,都只是人之常情而已,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恩惠。” “什么是‘人之常情’?”她不懂。 他怔了怔,不禁苦笑。 “我问得很好笑吗?”她看出他的无奈。 “算了。”他摇头。 “什么算了?你说清楚嘛。”她坚持问到底。 江丰睿语塞,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这女人真怪,就她无情,又看似有情,说 她懂情,却又常常表现得状况外。 她很矛盾,而他对她的感觉,更矛盾…… “喝酒吧。”他不想面对自己复杂的心情,转开话题。 关妮薇摸不着他的思绪,只好跟着喝,看他喝完一罐又开一罐,仿佛借酒浇愁 似的,忍不住开口。“你如果这么担心,就打个电话给她嘛,催她早点回来不就得 了?” “打给谁?”他问。 “还有谁?”她翻白眼。“你那个最重要的妹妹啊。” 他一凛,不吭声。 “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你在担心她,对不对?既然这样,干么不直接 打电话问她回不回来?” “若悠答应过我,会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是多早?过了午夜还算早吗?” 是不早了。江丰睿下意识地瞥望手表,虽然他的确有点担心若悠,但似乎也习 惯了她经常性的彻夜不归。 “我不想害若悠扫兴。”他涩涩低语。“今天是她一个好朋友生日,他们一定 是玩得太开心了,她才会忘了回家时间。” “你啊,就是太纵容她了,她才会不把跟你的约定放在心上。”关妮薇吐槽。 “就算她是你最重要的人,是唯一的亲人好了,你有必要这么宠她吗?” “你——”江丰睿懊恼。“我怎么管教若悠,不干你的事!” “你称那个叫’管教‘吗?你根本是放纵她。”关妮薇跟他杠上。没错,这的 确不干她的事,但她就是看不惯。 看不惯他全心疼爱丁若悠,对方却轻率地视若无睹。 简而言之,她为他抱不平,她觉得他值得更好的对待,丁若悠应该好好回报他, 至少偶尔回家陪他吃顿晚饭。 她住进来将近十天了,丁若悠几乎夜夜在外狂欢,好像不曾想过自己该多陪陪 这个寂寞的哥哥。 虽然他总是装一副酷样,但她感觉得到,他害怕寂寞,很希望身边有人相伴。 “你啊——” “别再说了!”他喝止她,嗓音异常沙哑。 关妮薇凝视他阴郁而紧绷的侧面,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有人指责自己最宠爱的 妹妹。 在他心里,丁若悠就是一切吧?她的撒娇就是圣旨,她的笑容就是他赖以维生 的氧气。 是否就是因为她对他而言太重要了,他怕她一气之下离开自己,所以才不敢也 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还说她笨呢,他自己才是好笨好笨…… 一念及此,关妮薇心弦拉紧,心房满满地胀着某种自己也无法厘清的情感,她 痴痴地望着江丰睿,禁不住倾过身,在他脸颊上轻轻啾一口。 他怔住,有半晌,只是僵在原地,然后才震惊地转向她。“你这是……什么意 思?” “亲你啊。”她盈盈地笑。 “你……疯啦?”他斥责。 “哪有?”她蹙眉,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她想安慰他,所以亲亲他,这有哪里不对吗? 但他显然感觉非常不对,骇然瞪她,像瞪着某种怪物。 “干么这样看我啊?”她不觉感到委屈。“我有这么奇怪吗?” “你……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是不能这样随便亲吻一个男人的?”他气急败 坏。“这代表什么意义,你懂不懂?” “怎么会不懂?我喜欢你啊!”她坦然表白。 他再次僵住,眸光与她相接,缠住了,分不开。 “你根本不懂……喜欢是什么意思。”好半天,他才勉强找回说话的声音。 “我才没你想的那么笨呢。”她扁嘴。“喜欢就是喜欢啊,难道我不能喜欢你 吗?” 不是不能,而是…… 江丰睿思绪混乱,瞪着关妮薇绝美出尘的容颜,片刻失神。她的唇,像颗对切 的红樱桃,水润而诱人,而那么可口的一张嘴,对他说喜欢。 她喜欢他…… “你讨厌我吗?”她靠近他,距离近得他能感觉到她呼吸的馨息。 “你……别傻了。” “不喜欢我吗?”她执意追问,又逼近他一分。 别再接近他了,他是男人,不是圣人,抗拒不了这翻天覆地的诱惑。 “喂,江丰睿——” 他猛然攫住她无辜的朱唇,右手按压着她后颈,迫她全然臣服于他霸气的吻。 他啄吮她柔软的唇瓣,舔进她唇腔里,汲取每一滴芳香,身体发热着,脑子晕 眩着,心跳不由自主。 这就是死亡之吻的滋味吗?宁愿死,明知不该,也想夺取她的唇,占有她的全 部。 他想要她,想要她,发狂地想要…… 他搂过她的腰,要她窈窕的女体紧紧贴着自己,坚硬的胸膛挤压着她丰盈的胸 乳,唇舌贪恋地烫过她每一寸莹白柔润的肌肤。 欲火在体内燃烧,恣意翻腾,他将她压倒在地,四条腿热烈交叠,而他勃起的 阳刚,透过长裤,顶摩她女性的柔软处……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尖锐的斥喊,浇灭了两人的情欲。 “若悠!” 江丰睿仓皇跳起身,望着忽然回到家的“妹妹”,见她表情惊骇,充满不屑, 既尴尬又狼狈。 “你要我早点回来,就是要让我看到这个吗?”丁若悠嘶声指控,眼神迸出恨 意。 “若悠,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们俩都倒在地上了!”丁若悠尖声打断他,望向站在他身后的 关妮薇,见她上衣前襟微敞,风情万种,又妒又怒。“你还说这女人只是你的保镖, 说你们之间清清白白,结果……好恶心!睿哥哥,你真令我恶心!” 他令她……恶心? 江丰睿震撼,从小到大,若悠不曾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过话,就算偶尔跟他吵架, 她也是撒娇居多,从不曾如此严厉地批判他。 “亏我一直那么尊敬你,那么……喜欢你,结果你跟其他男人根本没什么不一 样,一样都是见到美女就精虫冲脑了……”丁若悠哽咽,泪眼盈盈。 若悠哭了?他竟让她……哭了? 江丰睿焦灼万分,这辈子从未如此自责,他握住她肩膀,试着安抚。“你听我 说,若悠,听我解释——” “我不听!”丁若悠用力甩开他。“不听、不听、不听!”她瞪他,眼里的嫌 恶令他心惊胆颤。“你骗我,睿哥哥,你说你跟这个女人没关系,你骗我!” “我没骗你,我们是真的没关系!”他急切地强调,不愿最重要的妹妹对自己 失去信心。 “骗人!你明明就喜欢她……” “我没喜欢她,真的没有!”江丰睿焦急地辩解。“我跟关妮薇……我跟她根 本不可能!她可是吸——我是说,我们根本不是同一类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不可能!” 是这样吗?他不可能喜欢她? 关妮薇旁观两人争论,听江丰睿的澄清,只觉得一颗心纠结,喉咙梗塞,吞吐 着一股浓烈的酸涩。 脑海里,幽幽响起母亲的怒喊——她不是你妹妹!她跟你不一样,她是正常人!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呢?他们都跟她不一样,他们是正常人,而她是异类。 虽说他曾在母亲面前正义凛然地替她说话,说她不是个怪物,但其实他潜意识 里,还是拿她当异类…… 我们根本不是同一类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这才是他真正的心声吧? 关妮薇深吸口气,强睁着酸楚的眼,命令自己冷静,冷静地扬起笑。“我说丁 小姐,你可别误会,我跟你哥之间真的没关系,我们——” 一记有力的耳光甩回她来不及出口的话。 关妮薇呆住了,江丰睿也呆住了,两人都愣愣地看着出手打人的丁若悠。 “你滚!不准你再勾引我睿哥哥。” “丁小姐,你——” “闭嘴!”丁若悠歇斯底里地怒吼,眼看她又要朝关妮薇甩去一巴掌,江丰睿 抢先一步挡住。 “若悠,你冷静一点。” “你护着她?”丁若悠不敢相信。“你竟然护她?” “不是我护她,是你太过分。”江丰睿皱眉。“你不该动手打人。” “为什么不能?她勾引你,她下贱——” “若悠!”江丰睿厉声喝叱。“说话节制一点!” “你骂我?”丁若悠受伤地瞪他。“你居然骂我?” “我不是骂你,我是——”江丰睿上前一步,想解释。 “走开,不要碰我!”丁若悠尖锐地抗议,泫然奔出家门。 这是怎么回事?关妮薇不知所措地瞪视这戏剧化的一幕。 “你没事吧?”江丰睿回头望她。 她摇头,右手抚上薇薇发疼的颊。“只是有点痛。” 他凝望她,眼底闪过一丝歉意,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转开头。“这么晚了,若 悠一个人在外头很危险,我去把她追回来。” 语毕,他也不等她反应,迅速转身离去。 她怔怔地目送他背影,好半天,才收回迷惘的神智,悚然大惊。 现在是午夜!他不能独自在外行走,很危险——一念及此,她不再迟疑,以最 快的速度追出去。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