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个礼拜后,齐谨从欧洲飞回台湾,风尘仆仆的他一踏进办公室即招来特别 助理David ,询问这个礼拜公司的大小事。 David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向老板报告及接受他的询问,从头到尾他的态度都 非常“谦卑”——毕竟他是人家的下属,老板“吩咐”什么他就照做,不能有任 何私人的情感在里头。 可是……现在他心里难免会有一些些的埋怨跟愤怒。 恩恩跟老板的事他都跟陈姐说了,当然也包括老板那近乎恶魔的行径。 齐谨有些不解的看看跟他也有一段时间的DAVID 是他的错觉吗?他总觉得David 今天瞧他的眼神不再是“尊敬”,倒像是他欠了他好几百万没还…… 齐谨摇摇头。大概是他这个礼拜有些心不在焉吧。 他刻意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只因为…… 别想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别后悔。 后悔向来不是他的作风。 许是如此,他才会误以为David 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吧! 等公事告一段落后,齐谨靠进舒适的椅背,双手在胸前十指交握。 接下来要问的是他挂在心里一个礼拜,却极力想排除的——其实他可以不要 问,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David 都会主动报告他“处理”的结果。 但这一次……该死,David 似乎忘了,还要他开口提醒。 “嗯……”那件事情“,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David 合上手中的卷宗,压抑的抿抿嘴。 “老板,请问是哪件事?”这样对老板装疯卖傻,Darid 简直是拿自己的饭 碗开玩笑,但他实在气不过。 齐谨蹙起眉。才一个礼拜不见,他的特助办事效率怎么变得这么差? “你飞回台湾前一晚,我嘱咐你的事情。”不知怎么,他就是开不了口说出 乐喜恩的名。- “喔。”David 从卷宗的最下方抽出牛皮纸袋,递放到老板 的桌上。 齐谨的眉头都拢在一起了。 “这是……” “老板,恩恩说她不需要,也不认为你需要补偿她什么。她已经离职,也搬 离了公寓,也就是说,下班后你可以直接回家,不用住饭店了。”David 说这些 话时难忍口气的愤恨不平。 齐谨疑惑的瞅了他一眼,但他的心思全然被桌上的牛皮纸袋带走了。 她……竟然什么都没有拿走?为什么? 齐谨对自己泛出一抹苦笑。 是啊,他早该知道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样,而他却不顾她的心情,对她这么z 做了。 只因他被婚姻这两个字给吓到了,迳自逃离之际,还不忘叫David 去伤害她 …… 这一个礼拜以来,他脑海里一直反覆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他又不允 许自己承认错误。 DAVID 见他一直蹙眉不语,他一颗为乐喜恩打抱不平的心蠢蠢欲动,终于忍 不住开口了。 “老板,你真的太过分了!” 齐谨抬起头看向他的特助,一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的助理竟然开口指责他? 他扬起一边的眉,询问意味强烈。 “恩恩是那么的单纯,你怎么可以欺骗她的感情?她是真心爱着你的,面对 公寓的所有权状跟一千万的支票,她连一丁点的心动都没有,她还说……还说… …” David 越说越激动,齐谨则是越听心越拧。 “她还说了什么?”他低沉的声音里有着复杂的情绪,是急切也是不忍,更 是自责。 “她说……你给她的已经够了。” 齐谨的心狠狠的一坠。 “是吗?”他这句话是在问自己。 他给她的真的已经够了吗?她这么以为着,但他却是以避不见面,甚至是金 钱来打发她…… 在这一刹,齐谨觉得自己就跟畜生没两样。 心头泛着点点的苦,他一点一点全盘接受…… David 本来还要说些什么,但看着老板脸上没有加以隐藏的痛苦,他便默默 的退出了办公室。 也许这一段感情不并如他所想的,仅是恩恩无怨无悔的付出。 在午夜十二点之前,齐谨回到了公寓。 打开门,里头是一如预期的冷清合黑,浓厚的寂寞感弥漫在偌大的空间里。 将钥匙丢入玄关鞋柜上头的白瓷盘里,在伸手扭开灯之前,他却恍惚了。 他想起曾经家里永远有一盏灯为他而开.有一抹甜蜜温柔的笑容永远为晚归 的他绽放,有热腾腾的消夜为加班的他准备…… 而那个女人,是他疼到心里,却又狠心的将她推离。 齐谨再也忍受不了心头一直持续不断的折磨跟心痛,在此时此刻,他需要看 到乐喜恩才能全然的呼吸—— 他突地懂了,原来这就是爱情!他一直嘲讽也不想要的爱情,在他极力抗拒 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的到来…… 上天开了他一个多大的玩笑啊!在他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往外推的同时,却 让他懂得了爱情…… 齐谨握了握拳,真恨不得狠狠的揍自己几拳。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捞起刚丢进瓷盘的钥匙,旋身往外而去…… 以高速狂奔在午夜的路上,齐谨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到了育幼院。 育幼院已经熄灯,他并不意外,只是他还抱着一丝丝的期望。 在走廊底处,有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齐谨下意识的往那走去。 只是乐喜恩并不在里头,里头是他曾有一面之缘的院长奶奶。 院长奶奶也很讶异,在将近午夜来访的客人竟然是“麒麟集团”的齐总经理。 不等她开口,齐谨赶紧说明来意。 “我想找恩恩。” “恩恩?”院长奶奶虽然头发都已斑白,但脑袋可没老。 时间仅相隔一个礼拜,都在将近午夜时分出现在她的办公室,一个是没说话 就窝在她怀中嚎啕大哭,一个则是一开口就指名要找对方。 看来在她不知道的时间空间里,这两个人肯定发生了某些事。 她也没多问什么。“恩恩不在院里。” “难道她没有回来?”齐谨顿时慌了。 “她有回来。” “那她……” “她到花莲去了。我的老朋友在花莲的山区开了家小诊所,他们需要个帮手, 我就叫恩恩过去了。” 也就是说,恩恩现在人在花莲,现在他是没办法即刻见到她的。 但他正强烈的思念着她…… “可以给我诊所的住址吗?”齐谨问。 院长奶奶讶异的扬了扬眉。不过姜究竟是老的辣,她缓缓的抽出张白纸写下 诊所的地址,只是她在递给齐谨之前开口问道:“齐总经理,我可以假设你到花 莲并不是再次去伤恩恩的心吧?” “不,当然不是。”齐谨用坚定的语气保证。 “那就好。”院长奶奶递出了住址。 “谢谢。”齐谨感激的颔首,像一阵风般再度离去。 齐谨花了一整晚的时间从台北开车到花莲,加上诊所位于花莲山区,他费了 好一番功夫才找到小诊所的位置,此时天已微白。 清晨五点多,他下了车敲了诊所的门,他预期会等久一点,毕竟一大清早的, 人家可能还在床上。 但是很快的,门被一名慈祥的老妇打开了,看来这里的人都很早起。 “不好意思,叨扰了。我想找一名叫做乐喜恩的女子,不晓得她……” “年轻人,你找恩恩啊?她刚出门去了呢。” 齐谨皱起眉头。一大清早的,恩恩就出门了? “她去哪儿了?” “应该是到前头的小溪旁散步。”老妇比了比方向。齐谨连忙道声谢,往她 指引的方向急步而去—— 清晨时分,山上的空气略显冰冷,乐喜恩穿着一件薄外套,沿着小溪,踩着 小碎石缓缓走着。 一路上潺潺的水声及感应到初秋气息而翩然落下的叶子伴着她,稍稍填补了 她落寞的心境。 不晓得走了多久,她有些累了,停了下来,深深的吸一口气。 她感谢院长奶奶让她远离了那个伤心地,让她在这宁静的山区找回原来的自 我。 James 医生夫妻是一对很好的老人家,他们待她就像是亲生女儿般,对她照 顾有加,来这才几天而已,她本来忧郁的心已经逐然透亮,也看透了情爱。 也许,待她再回到有他的城市时,一切已经都云淡风清了…… “恩恩……” 乐喜恩蹙起美眉,她似乎听到了他唤她的声音…… 不可能的,一定是错觉。 “恩恩,是我,回过头来好吗?” 很显然,她幻听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乐喜恩缓缓的回过身,离她咫尺之处的身影让她开始怀疑自己不仅有幻听, 也开始出现幻觉。 “真的是我,不要怀疑。”见乐喜恩清丽的脸庞上写满了怀疑,齐谨连忙证 明自己的存在。 “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在这时间?在这地方?在她能想像的范围内, 这真的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院长给我住址,我从台北开车过来。”加上找寻小诊所的所在地,他总共 花了五个小时左右。 “喔。”乍看到他,让乐喜恩不知该作何反应。 所以当齐谨往前向她跨了一步时,乐喜恩即刻往后退了一步。 齐谨停住盯看她几秒,乐喜恩刻意回避他的注视,只盯着他的脚。 当他又往前时,她马上又退后。 两人像是在跳探戈,只是这探戈舞步有着生疏与距离。 齐谨无奈的暗叹。 “你别再后退,我不会再往前了。” 乐喜恩也真的止住了步伐,只是,她还是不愿看他。 “恩恩,对不起,我……” 齐谨的歉意才出口,乐喜恩就猛然抬起螓首,阻止了他。 “别说对不起。虽然我是第一次恋爱,但我觉得爱情没有对错。是我一开始 没有搞清楚彼此的认定,我太认真了,对你而言,却仅是游戏而已。” “不,不是游戏,从来都不游戏。”也许一开始是游戏,但他在不知不觉中 认真了,而他很愚蠢的用了一个愚蠢至极的方法来结束这一段感情。 总而言之,他愚蠢到了极点! 乐喜恩被他的说法给弄迷糊了。 她不懂他来这里的含意,更不懂他说不是游戏的意思,所以她只是一直保持 沉默。 “我对于用金钱打发你感到很抱歉。当我清醒之后,才发现我这么做实在太 伤害你了……”齐谨迫切的掏出自己的真心。“恩恩,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 会向你证明,我过去错得多离谱,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乐喜恩听了,仅是摇摇头。 “恩恩……” “爱情是不能补偿的。也许你该为用钱收买我的爱情而道歉,但其余的…… 就让它过去吧。” 乐喜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不是该感到高兴的吗? 她不讳言,自己过去几天也有过这样的企盼,企盼齐谨会回头,跟她说他错 了。 可是现在,当她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她却说一切让它过去… … 为何她会如此说呢?这其中复杂的情绪恐怕连她自己都无法理清。 “不,我不会让我们之间过去的。”齐谨一个箭步向前拥住乐喜恩,不让她 离开自己的怀抱。 刚刚那一秒钟,她冷然的神情让他觉得她会在一瞬间消失。 乐喜恩没有挣扎,就这么让他抱着。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该因为恐惧婚姻、恐惧永远就将你给推出 我的心外……” 他话里的懊恼让乐喜恩扬起手想抚拍他的背给予安慰。她的柔荑先是在半空 中迟疑了一会,接着才覆上他的背…… “我都了解。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你的意思是?”齐谨欣喜的将怀中的人儿拉离一臂之远。 岂知乐喜恩还是摇头。 “谨,都过去了。谢谢你曾经给我的,我很开心,不管是爱或是痛苦,我都 从你那儿上了一课,也得到了教训。” “所以……”齐谨绝望的屏住呼吸。 乐喜恩接下了他的话,“所以,回台北去吧。我不怪你了,但我们之间…… 就让它过去吧。” 乐喜恩的话语伴随着一抹飘零的落叶,缓缓的飘落在齐谨的眼前跟心上。 一切都结束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