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8 千姿百态 放下电话,梅妹真希望他能从这个梦魇中走出,千万不要越陷越深,那是一个 “大浆缸”,一块可怕的沼泽地哟。 千万千万! “夜空不寂寞”热线,越来越热。这一点甚至让电台社会部都始料不及。于是 热线的时间也由过去的每周三次改成了天天晚上开通。而主持人也由三个人增加到 了六个人。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个人,有时候是三个人。 每个大周末总是李晓彬、郑梅妹、程鹂。 今天晚上是星期四,郑梅妹当班。 “您好。”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好听的,带着共鸣的喉音:“梅妹大夫。” “您好。”她心情愉快地回答。 “有件事……”他犹犹豫豫地说。 她等候着他往下讲,电话里响着沙沙的交流声。 等了足有一分钟。 “您觉得难以启齿?”她有意轻松地说。 “嗯。” “没关系,说吧。小伙子,害什么臊?”她故意嘲笑他了。 “真是不好意思。” “是爱上了哪个姑娘?”郑梅妹笑着说,尽量地给他创造一个轻松的谈话气氛。 “要我帮助你分析,她爱不爱你?” “不,不是。”那语气有些急促了。 她在想象这个跟她谈话的小伙子,留一个小平头,头发有些发黄,面孔白皙, 鼻子上有几粒雀斑,嘴唇上连茸毛也未长出来,一说话就脸红。 “那是什么呢?”她奇怪地问。 又没声音了。 “再不说,我可要挂电话了。”郑梅妹笑着威胁他。 “别……千万别。”他忙了。 “那就说吧。” “您是个女人。好像……还很年轻,声音那么好听。” “不,您应当首先想到的是,我是个心理医生。” “对对。”他急切地说:“可我的这件……事,如果讲给一个男人,他会感到 厌恶,也许会变成他恶意嘲笑的对象。可讲给一个女人,似乎又的确……说不出口。” “脱吧。”她尽可能亲切地说:“别考虑医生的性别。女医生不是比男医生能 更使病人感到亲切,温和,慈祥?” “这话……也对。” 郑梅妹不再说话,等他开口。这种时候不能催,越催他越张不开口。 “我,有个坏毛病。”他终于说:“我想,我是不是有些……心理变态。或者 说,性变态。” 好不容易,说出来了。 “嗯?这有什么可难为情的?我们这条热线本来就是一条性咨询热线。” “我是说——”他口吃起来,“我是不是个……恋,恋,恋物癖?” “怎么?” “梅妹大夫,”他快哭了:“我,我有个梦遗的毛病。” “说吧。”她鼓励他,“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正常现象。” 他像是受到了鼓励,语言流畅了些: “几乎天天晚上,从梦里醒来,裤头就湿呼呼的。我心里不好受,觉得我这个 人下流,卑劣,流氓,心地肮脏。你说是吗?” “这是一种生理现象,无所谓好不好。你的这种自责自罪心理是不必要的。” 她安慰他。“不过,如果天天如此,也太频繁了,需要医治。 她告诉了他几种药。有中成药,也有西药。 “可您为什么说您是个恋物癖?”她奇怪地问。 “这正是我要说的。”他接着说:“有时候,我白天也会出现这种情况,比如 在公共汽车上,一拥挤,一接触异性的身体,我……我也会……”, “是吗?” 这可是有些病态了。 “尤其夏天,衣服穿得少,会弄得我很狼狈,很难堪。而且……人家还会认为…… 认为我耍流氓。” “出过事吗?” “出过一回,在公共汽车上,让人打了我一顿,打得好狠,我真想死,想自杀。” 他哭了。 “你应当求助于医生。” “我张不开口。” “我能理解。”她说。一个毛头小伙子,胆怯,害羞。 “后来,我想了个办法。” 又不说了。电话里只有沙沙声。 “说吧。” “您别笑了。” “医生会笑病人吗?” “好吧,我告诉您。”他想了一下,说:“我用了女孩子才用的月经带。后来, 又改用了高弹内裤和卫生巾。” 可怜的小伙子。 “一用,我觉得不错。至少不会弄湿外边的裤子,当众出丑了。” 也是。 “可我一穿上这种东西,就再也离不开它了。不用就觉得不对劲。……你说, 这是恋物癖吗?我真有点儿害怕。” 需知他是个男人。 “不,不对。”她对他说:“你不是恋物癖。你并非因为它是女性之物而喜欢 他,这是一;第二,它的使用并不带给你一种亲近女性的心理满足;第三,它的使 用并不能给你带来一种性快乐,性冲动,性体验,甚至一种性欲的满足。所以,你 对上述物品的感情并不符合恋物癖的医学定义,心理变态或性变态均可排除。” “是吗?”这答复显然使他感到欣慰,并如释重负。 “不过我要劝告您——” “嗯。说吧。” “您应当积极治疗您的遗精。我推荐给您的那几种药物都很有效。都是固精强 肾的药物。疗效很好,已经经我的处方治好了不少病人。这些药物没有毒副作用, 你不必耽心,可以大胆服用。这是一。” “嗯。” “第二,你应当逐步抛弃那些妇女用品。遗精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无非多 换几次裤头罢了。像您这种情况,即便每天换洗,亦不为过。而且,你适合穿松宽, 柔软,舒适的内裤,不适合穿太紧的包裆的内裤,那种内裤对男人的性器官有害。 你明白吗?” “第三,你结婚了吗?” “没有。”他似乎有些难为情了:“连对象也没有。” “尽快改掉。你会吓跑你未来的妻子的。”她笑起来。 他想了想,诚恳地说: “是的。谢谢您。梅妹大夫,我还想问——” “嗯?” “我有这个毛病,能结婚吗?” “可以。”她肯定地回答,“而已正常的性生活,说不定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治 疗手段。有可能不治自愈呢。” “是吗?”他好像大受鼓舞,而且那么欣喜。“梅妹大夫,你可真去了我一块 心病。谢谢,谢谢!” 电话挂了。 郑梅妹又接通了另一个请求通话的电话,那个红灯已经闪亮了好一阵的电话。 “阿姨。” 是个孩子,可像个学生,绝不是个小囡了。 “我是梅妹。” “梅妹阿姨。” 那声音像要哭。 “你怎么了?有什么为难的事?” “我要死。” 那声音好悲痛。 “死?为什么?” “你别管!你告诉我,怎么死最干净,而且没有痛苦?” 这种时候,最忌讳的是说教。 “什么叫最干净,痛苦最少?你是向我请教自杀的方式?” “对。”这女孩儿说,“我想跳楼,可心里害怕,摔下去,惨死的样子一定很 可怕,脑浆四溅,鲜血淋漓。要摔不死,更惨,一辈子残疾,比死了还恶心。吃安 眠药据说很舒服的,可药店里不卖,要证明。” 看来,她已经在准备付诸实践了。 “干吗要死?”郑梅妹说:“吃安眠药后,大小便失禁,多臭多脏!死的样子 也很难看。上吊吧,你怕不怕?” “怕。想想都发抖。” “吊死鬼的样子很狰狞,是不是?” 女孩儿都怕丑,比怕死更怕丑。 “跳河,投井,尸体总要捞上来的,你见过淹死的人吗?” “在电影上见过,太可怕了。” “那怎么才能既干净又不可怕呢?像是郭沫若说过,跳到火山口里去,一下就 化成灰了,多干净!” “可哪儿有活火山呀!” “是呀,真难。其实人还是活着的时候最可爱,最干净,像你这样的少女,花 骨朵呢。” 她哭了,低声饮泣。 “为什么不跟我说说?你打电话给我,不就是想找个知心的人谈谈吗?” 啜泣。 “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我会为你保密的。守口如瓶。” “你发誓。” “用得着吗?”郑梅妹笑了,为的是让她轻松一些:“我又不知道你是谁。而 且我们从不问咨询人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的。” “不,你得发誓!”她坚持说。 “好,我发誓。” “你要是说出去,可就没有我的活头儿了。”她说:“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知 道我的这桩秘密。你该知道我有多么信任你吗?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的时候,我连 我的命都交给你了。” “你为什么信任我?” “不知道。”她想了想:“是因为你的声音。你的声音那么好听,你的嗓子像 是纯银作的,听着这声音都能净化人的灵魂。只有心地特别善良、特别圣洁的人才 能有这么好听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你的声音让我想到一个人?” “谁?” “圣母玛丽亚。” 郑梅妹被感动了,几乎落下泪来,她原是个很脆弱的女人。 “你听到过她的声音?” “听到过,在梦里。就跟你的声音一样好听。梅妹阿姨。” “别这样夸奖我,我会哭的。” 梅妹好感动,好感动。 “阿姨,你会帮助我吗?” “当然。别叫我阿姨,叫我姐姐吧。” “可我听你说话,那么慈爱,那么亲密,就像妈妈,好妈妈。可不是我那样的 妈妈。” “怎么,你妈妈,她不爱你?” “我就像个弃儿!我没有爸爸,爸爸和妈妈离婚了。我不知道我爸爸在哪里, 可我知道我爸爸是个好人,谁也没有办法容忍我母亲那样的女人。她总在外面演出, 她身边总有男人,而且走马灯似的,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次回来,是哪个男人陪着她 的!” 太不幸了,这孩子。她在心里叹息。 一我要有个好妈妈,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她哭了。 “你到底怎么了?” “我怀孕了。” 我的天! “你多大了?” “十四岁。” “上初中?” “三年级。” 事情的确很严重。可怜的姑娘! “是哪个男人干的?” 她恨他,他应当受到惩罚。 “别问!你别问!” 她嚎啕起来,那嚎啕很快转变成呜咽,显然,那个环境不允许她嚎啕。 她没法安慰她。也没法保护她。她猜到了,她不是被强奸的。 “阿姨,我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你怀孕了?” “我都两个月不来……了。还恶心,呕吐。” “你去医院检查了吗?” “我不敢。”。 “让他带你去!他干的事,他得负责!”郑梅妹恨根地说。 “学校会开除我的!” 她吓得发抖。 也是。让学校知道,非开除不可。而且,她这辈子也就算完了。身败名裂。这 样的先例多得是,可这样简单粗暴的作法到处都在实施,多年以来一直如此,今后 还会这样。 这件事是得处理得秘密,稳妥。 郑梅妹想了想,说: “这样吧,你可以到我们医院来,郑芝兰妇产专科医院。我会把一切都给你安 排好的。” 她哭了,说: “我可怎么谢您呢?阿姨。” “别感谢我,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姐姐。” “你必须跟那个男人断绝关系。你才十四岁呀,小妹。” “我没法儿跟他断绝关系。”她又哭了。 “你爱他?”我惊讶地问。 “不!”那语气,很坚决的。 “那为什么?” 又没声音了,只有低低的饮泣声。 “你怕他?” “不!” “那是为什么?”她愕然了。 “您别问了,别问了,我求求您!”她大哭起来。 “啪!”电话挂了。 怎么回事? 她,还会来电话吗? 又有电话打进来了。 “我是梅妹。” “你好。” 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的声音?她一下子分辨不出,那声音有些沙哑,像伤了风 似的,很柔软,像有病。 “我,我该怎么称呼您?我可以叫您大姐吗?我今年十六岁。” 是个女孩儿。 “可以 “我有件非常非常苦恼的事。”她急切地说。 “嗯。” “可是……你得答应替我保密。绝对保密。” “这你尽可以放心,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想泄密也没有价值呀。” 她也笑了。 “你猜,”她说:“你猜我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儿。” “这用得着猜吗?”梅妹奇怪地说:“我的耳朵兼有眼睛的功能。” 这倒一点也不夸张。凭耳朵,她岂止是听得出男人女人,连年龄,职业,文化 程度,籍贯,民族,甚至有何种爱好都分辨得出。 “好,”她笑笑,“你再听我唱支歌。” 她对着话筒,开始唱了。很伤感,很真切,极美妙: ……我回头,凝望寂漠的路旁 再投下一眼,最后的期盼 依然不见,你步履翩翩 为我伸出,告别的手。 听清风低吟,柔肠寸断 几许热泪,又几许惆怅 天边的流星,划破夜空 也划破我那无望的心绪 何处夜莺 幽幽轻啼? 声声颤动,孤独的心底 这份颤抖,化成了秋风 愿能吹拂我思恋的你……” 唱得如此凄惋,如此柔情,如痴如醉,梅妹在心里叫绝,感动得泪水盈眶。 “我唱得,好吗?”她的声音里也有泪水。 “好!”梅妹真心实意地说。“你唱得这么好,为什么不来参加我们的‘空中 歌坛’?你可以成为‘今夜歌王’呢。” “是吗?” “一定!”梅妹衷心地说:“一鸣惊人!” “我该参加哪个组?” “通俗。”可梅妹又觉得,她似乎也可以进入“民族”唱法,因为她的高音域 清脆,嘹亮,激昂,甜美,高亢。 “可我唱歌给你听,并非是要向您眩耀一下我的歌喉。也不是想参加电视台的 ‘TV好时光’……”她的情绪突然跌落下来。“我是……” 是呵,我是个心理医生。 梅妹想,她是失恋了? “我是想告诉你——” 下面的话,似乎说不出口。 “我弄不清我的性别。” “你说什么?”郑梅妹脱口而出。其实,她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我是个男人。”他沮丧地说:“我为什么是个男人?” 郑梅妹无法相信。简直无法相信,有着如此美妙的女高音歌喉的人是个男人。 不可能。她是在捉弄我? “你说你是个男人?” “你想不想检查一下我的——”他说了一句粗话。郑梅妹吃了一惊,像吃米饭 咬了一粒石子。她有点儿相信了,“她”是个男人。 “你说,我能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吗?”那声音里充满着悲伤和希望。 是个“易性癖”? “你这种愿望持续有多久了?” “小时候,我一直认为我是个女孩儿。我长得特别秀气。” 这她信。 “不看我的小鸡,是不会相信我是个男孩儿的。” 她想笑。她曾经碰到过这样一件事,在钟楼电影院门前,有个极漂亮,一头金 色卷发,大眼睛的小女孩,一群女店员叫她:“小丽娜,过来,撩起你的裙子来, 给你糖吃!” 那女孩顶多三四岁,她快活地撩起自己的公主裙,纱裙下面,翘着一个可笑又 可爱的小鸡儿。 老天爷是怎么组装人的?干吗总装错?这零件到底编号不编号?检验工是干啥 吃的?合格证瞎眼儿发的? “长大了,”他接着说,“女孩子把我赶出队了,我好伤心好伤心。” “是吗?”郑梅妹惊奇地问,“你不觉得男子汉是好骄傲好骄傲的?” “那好,我来当姐姐,你来当弟弟。你愿吗?”他在嘲笑她。 “不!”郑梅妹坚决地说。 “对呀。还是当女人好。多可爱呀。女儿是用水做的,男人是用泥作的。” “不对。完全不对!我是珍爱我自己的性别,珍爱父母和上大赐予我的性别。 如果我出生的时候就是男人,我更会加倍地珍爱自己的性别。” “风凉话!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气呼呼地说。 “不,我说的是心里话。” “那是因为你没有这样的痛苦。”他冷冷地说。 这也是真话。 “我能得到您的帮助吗?”他说,那声音里,有真诚的痛苦,悲伤和希望。 “梅妹姐姐。” “我能帮您什么呢?你是个不听话的孩子。”郑梅妹说。 “这句话你算说对了。”他悲伤地说:“我是一头撞在南墙上了。谁劝我都没 用。我的病,不是用语言能医治得了的病。哪天我疯了,我会一刀自己割了那‘劳 什子’的。” “千万别!”郑梅妹心惊胆颤地说,“那你就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了。变 成一个中性人了。这种蠢事,无论如何作不得!” “那我会自杀的,”他绝望地说:“我会从大雁塔上跳下去!与其活在这世上 受罪,不如死了干净!” “别,千万别胡思乱想。你才十六岁。上中学吧?” “不。别问了,我不想说了。”他忽然哽咽起来,“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郑梅妹怅然若失。 电话里传出忙音,她机械地放下电话。但她不想再接别的电话,她想,他的电 话还会打过来的。这是今天晚上第三个中途挂断电话的人了。每碰到这个情况,她 总觉得不安,总觉得是自己的一种失职。而且,她还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她决定等 他三分钟。她的眼睛盯着墙上的石英钟。 忽然,机房里的小赵打了电话过来,问她: “梅妹小姐,还是刚才那个女孩的电话,您接吗?” 她就是在等他的电话,她忙说: “接!” 电话又接过来了: “对不起,梅妹大夫。”他真心实意地说,“我不该挂断电话,真有些失礼。 您能原谅我吗?” “我在等你的电话,我知道你还会打过来的。” “梅妹大夫,我到底该怎么办?” “其实,该怎么办我已经告诉你了,不是吗?所以,你现在向我提这样的问题, 实际上,您是在向我询问改变您的性别的办法,是不是?” “对。”他快乐地回答,甚至那么激动。 “您还是想要寻求用手术的办法来改变你的性别,对吗?” “对!” 郑梅妹明白,她所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易性癖”,单靠语言手段来进行心 理治疗,是很难有效的。否则,何以言“癖”。 “听说,上海和北京都有这样的医院,也有成功的手术,对不对?”果然,他 问了。 “你看到过有关的报道?” “可惜,那报道只是一条消息。你能对我详细地谈谈吗?您是一位专家。” “好吧。您可以去作手术。” “是吗?”他显然惊喜万状。 “上海长征医院整形外科主任何清廉教授,便是一位这种手术的专家,曾经成 功地施行了多例变性手术。不但男性可以变成女性,甚至女性也可以变成男性。” “让我记录一下地址。”他匆匆地寻找纸笔,并作了纪录。 “别忙,施行手术还有几个条件。” “嗯。您讲。” “第一,必须经心理医生确诊为‘易性癖’。也就是说,患者要求改变性别的 欲望强烈而不可动摇,并且这种要求至少持续两年以上。第二,必须持有当地街道 办事处,居委会,派出所,公安分局的介绍信,才予接待。第三,手术费预交三万 元,全部手术费在七万元以上。你有这个经济能力吗?” “没有。”他悲伤地说。 “而且,我还要告诉你。即使手术成功,你也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 “为什么?” “你失去了男性的性器官,那很容易。可你再造的却是一个假的女性器官,不 过是一段盲管而已,它和真正的女性性器官相差甚远,甚至不可同日而语。” “为什么?” “很简单,女性性器官有许多内分泌腺在支持,润滑着,湿润着,护卫着,而 再造的人工盲管根本就没有这些支持,能一样吗?不但其外观丑陋,简单,与真正 的女性性器官不尽相同,根本不像真正的女性性器官那样造型复杂,柔顺,优美, 充满诱惑力,而且,你不可能得到内生殖系统,比如女人的子宫,卵巢,输卵管。 所以,你不可能怀孕,也不可能生育。从这个意义上说,您实际上变成了一个不男 不女的怪物。” “是吗?” 听得出,他已经不寒而栗了。 “你想过你的婚姻和家庭吗?” “有个哥们儿,他对我发誓,我如果是个女人,他一定娶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你想没想过,世上真正的女人这么多,现在婚龄阶段的性别比例上已经出 现性别失调,女性比男性多,他会去娶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吗?而且,不能生育对 于婚姻来说是一场可怕灾难,你们承受得了吗?你敢保证他不会变心吗?” “不会!”他惊叫。 “好,就算他不会,可你又为什么要让他去含辛茹苦。难道说结婚是为了受苦 吗?这样的婚姻还有幸福可言吗?这样的婚姻能使你享有安全感吗?天哪,太可怕 了,我真为你担心!” “让我好好想想。”他似乎虚脱了。 “好吧。”郑梅妹说,“如果需要,你还可以打电话给我。” “好,谢谢您。”他那么衰弱。 “不谢。” 放下电话,郑梅妹真希望他能从这个梦魇中走出,千万不要越陷越深,那是一 个“大浆缸”,一块可怕的沼泽地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