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抄 吴过 官场不容情场 读高阳历史小说《状元娘子》 清同治年间,苏州名士洪钧游幕烟台,得识烟台名妓李蔼如,二人海誓山盟, 结为红粉知己。李蔼如倾尽家产,资助洪钧科考成功,同治皇帝亲笔点中洪钧为天 下第一状元。然而“暴得大名则不祥”,就在他大魁天下,准备明媒正娶李蔼如为 妻时,竟惹起了京城中的一场轩然大波。李蔼如最后的结局是出家为尼。 还是这个洪钧,到了光绪十三年,以四十九岁的年龄娶了十四岁的稚妓彩云为 妻。(这个彩云,也就是后来名声远播的赛金花。)这次的结局似乎要好一些,娶 彩云不久,就奉旨携妻出洋德、俄、奥、荷四国,大大地出了一回风头。但是赛金 花的命运也并不比李蔼如好多少,光绪十八年洪钧病逝之后,赛金花陪伴丈夫的亡 灵返苏州,竟遭到洪家满门上下的白眼,赛金花愤而潜入上海,再次投身青楼。 洪钧一心为功名,本是官场中人,却又心有旁鹜,常常为内心深处那丝丝缕缕 的情愫所牵挂,左冲右突的结果,也不过尔尔。皇帝亲笔点中的状元即是如此,其 他步入科举之途的士子就可想而知了。 押宝 读《北洋军阀秘录》 在官场上混日子,如履薄冰,袁世凯可谓处心积虑的了。但是一旦到关键时刻, 他也押宝。袁世凯的第一宝押在西太后上,出卖光绪帝,导致戊戌变法失败,六君 子被处死于北京菜市口,历史的进程因为袁的押宝改变了方向。 但是在政治上押宝,也决不是儿戏,应该说利益是与风险成正比的。拿袁世凯 的第一次押宝来说,也是失大于得。清廷内部各种矛盾暗潮涌动,当另一派的势力 占上风后,袁世凯被赶回河南彰德老家,成了个闲人。而他的第二次押宝,输得更 惨,先是拥兵自重,唆使党羽逼宫,一旦取得革命党人信任掌握大权之后,便押宝 在“恢复帝制”上。结果当了八十三天皇帝就被赶下了台,并且遭人千秋唾骂。 吃政治饭,如果一味用赌徒的心理靠押宝取胜,最后的结局大多会输得精光, 在历史上,曾经威威赫赫的袁世凯即为一例。 灵与肉的轮回 读张爱玲注释《国语海上花列传》 张爱玲对《海上花》推崇至极,她认为《红楼梦》是一座高峰,同时也是一座 断崖──而一百余年后的《海上花》则是又一座高峰,而且出现得突兀,多少有些 让人意外。 用今天的观念看,《海上花》似痴人说梦:一群嫖客整日泡在妓院,耗尽巨资 “摆台”的目的,不是为性──或者说不仅仅是为了性,更多的成分却是为着寻一 分爱。他们的感情可以一连四五年专注于某“么二”、“长三”,不想换口味不想 追求刺激,这种“从一而终”的奇特现象,恰恰说明了问题的实质,按张爱玲在 《译后记》中的说法,“过去通早婚,因此性是不成问题的”,而恋爱却成问题, 买妾纳婢虽然是自己看中的,但那多半也是为着解决“性”,因此“恋爱只能是早 熟的表兄妹,一成年,就只有妓院这脏乱的角落里还许有机会,再就只有《聊斋》 中狐鬼的狂想曲了”。 张爱玲对流行《九尾龟》一类的狎妓小说大不以为然,而《海上花》的倍受冷 落,则可以看出中国看客趣味的低下,因此她在注释《国语海上花列传》之后,解 嘲似的作了一副趣联:“张爱玲五详《红楼梦》,看官们三弃《海上花》”,可以 想象张爱玲作此联时心境之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