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婚后状态 面对再多辛苦和劳累,她没有怨言;经受许多挫折和失利,他同样坦然面对。 但有一种声音她无法接受。他虽然不说,却很不以为然,那就是有人将他的比赛成 绩与他的婚姻联系在一起。甚至武断地认为,他近期状态下滑与婚姻有关。就说应 氏杯吧,他与宿敌李昌镐在成都赛场相遇。第二盘棋,他本该拿下,那是一盘明显 优势的棋。面对李昌镐,以往战绩为1 比11,这盘棋优势在手,赢下这局对他非常 重要,无论如何要确保这种优势。也许问题就出在“保”字上。脑海中冒出一闪念 的同时,手软了,一盘该赢的棋就这样输了。输得窝囊。回到家,他与妻子谈起这 盘棋,神情十分沮丧。那天他在成都比赛,她一直在网上看这盘棋。她比现场的丈 夫更紧张,手心都冒汗。如果她不是专业棋手,也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忧虑和痛苦。 高尔基有一句名言:有多大的智慧,就有多大的痛苦。因为她是专业棋手,所以她 才与丈夫同步品尝这种痛苦(当然,赢的时候,她比其他棋手的妻子更早体味这种 快乐)。她盯着荧光屏,心里想着无数个变化棋形,如果他这样下,如果他抢到这 个大官子,如果……总之,只要有一个如果出现,这盘优势棋就会成为赢棋。过去 他住单身宿舍,输了棋没人理。不是不想理,是不敢理,这是棋手与棋手间的默契。 这种时候说什么好?大道理都懂,小道理说不清,只好让你一个人关在小房间里独 自品尝失败的苦涩。于是,沮丧、苦痛和追悔被放大,像无数小虫子啃噬你的心。 幸好有了家。成都归来,他不再像从前,一个人关进小房间里对自己进行审判。他 有女儿,有妻子,有可口的饭菜,有温馨的家,有一个与黑白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特别是心爱的女儿,抱起一个与你生命如此相似的小生命,充分意识到她是你生命 延伸的一部分,这种心境,没有当过父母的人是无法体会的。伤口很快愈合,他以 平常心走出这种阴影。应氏杯于今年2 月于上海拉开战幕,形势非常严峻,2 比0 , 再输一盘就结束了,会不会被对方剃光头?赛前记者采访他,他说形势不利,但仍 有希望,只要比赛没结束,希望就存在。“我真的这样想。”说起应氏杯上海决战, 他对我说,尽管连续输给李昌镐,心里仍然认为有机会。当时他心里的确这样想, 也就这样对记者说了。从后来两盘棋的内容看,情况的确如此,无论士气和心态都 没有输。日本著名棋手小林觉赛前给他带话,要他放松再放松,不要一心想着赢棋, 要一心一意想怎样下出一盘好棋。第三盘对局开始不久,他执黑先行,在右侧中边 白子上方走出肩冲一手棋。这手棋多少令李昌镐有些意外,他苦苦想了近半个小时。 我问他是否有备而来。他说其实国内比赛有人下过,虽然不多见,他在赛前潜心研 究过,也与张璇一起讨论了各种变化,认为是一手充分可下的棋。他不但分析了他 与李昌镐以往对局,也研究了李昌镐与其他对手的对局,针对他后半盘,特别是官 子功夫,一般人很难讨到便宜的情况,决定利用黑子先行之利,尽量不让局面走成 对方所希望的平稳状态。或者像小林觉所说,他要下出一盘好棋。这一战略显然成 功。当曹志林走出大厅时,人们从他喜色扬溢的表情判断常昊赢了。果然,李昌镐 中间一块大棋突然死亡,棋迷们为他喝采鼓掌。虽然他最终以1 比3 失败,但赢下 这盘棋对他非常重要。从第4 局棋的内容看,他下得也不错,一直有机会。“赢了 这盘棋,对我走出李昌镐的阴影非常重要。我年龄和他差不多,仍然有提高棋力的 空间,来日方长,将来与他大赛中碰头机会还很多。”他告诉我,“马老(指马晓 春)当年不是一直输给小林光一吗?后来他翻了身,小林反过来对他非常畏惧。我 也一样,我对自己有信心。关健在于进一步提高棋力,特别是综合素质。”也许年 轻,生命和棋力都处于上升期,不像许多中年棋手,棋力、身体,包括状态过了巅 峰期,面对年轻棋手的冲击,心理上有种本能的负担。正像张璇所说,他已经拿下 许多大赛头衔,面对新人不断冲击,守方与挑战方有种心态上的落差,相对而言攻 易守难。同样,他多次败在李昌镐手下,对于仍然处于上升期的他,未尝不是一种 挑战。回到正题,谈谈他们的婚姻与棋的关系。“近年来的比赛状态,跟你婚姻有 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一般情况下,我很少问这类问题。话一出口,觉得不妥。想 到许多棋迷们对此十分关心,又不得不问。记得他刚结婚时,一输棋,新闻界就拼 命炒作,说他尽出“婚招”,棋力和状态一路下滑,好像他不是结婚娶媳妇,而是 一下子掉进万丈深渊。“怎么说呢?”他笑笑,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相信对他 们婚姻有不少议论,听得多了,见怪不怪。他认为自己近来状态不稳定,起伏比较 大。这是任何一位选手都会遇到的情况,有上有下,有高峰有低谷,非常正常。婚 姻是他近年所处状态中最大的状况,当然对他状态有极大影响。中国国情,女大男 少,一向被人视为有点那个。那个什么,谁也说不出道道,反正常人眼里不那么正 常吧。都是名人,特别是他作为棋坛拔尖人物,人们眼睛都盯着他。幸好他爱得执 着,她也义无反顾,他们才能不为人言所动。表面虽如此,内心却肯定有压力。1998 年在杭州全国围棋团体赛上,热恋中的他和她参加了这次比赛。晚饭后,他们一起 在住地附近散步,突然遇见其他选手,三五一群地迎面走来。她犹豫片刻,索性拉 起他的手,大大方方地和人群打招呼。不见人时没有拉手,见了人她反而拉起他的 手,显然刻意所为,下意识地向世俗挑战。为什么要挑战?无非证明他们的爱天经 地义。为什么要证明?说到底,世俗的偏见作怪。那一瞬间,他们,特别是她内心 情感非常微妙,非常复杂。有人说她很有心计,这话肯定是女性说的,带一股酸味。 当一个人需要用心计来保护自己应有的爱的权利时,我们有理由悲哀,至少说明我 们没有一个足够的宽容的生活环境。有什么比男女相爱更值得人高兴?所以说,这 种恋情一方面为他带来动力,同时也带来压力。他前面所说的状态不稳定,相信与 这点分不开。爱,激动人心,同时又潜藏着浮躁不安,特别是面临外部压力,这种 情况对棋当然有影响。可不可以换一种说法,正是这种世俗偏见,不知不觉中给他 带来负面影响?我以为有,哪怕很少,一定有。下棋人都知道,好的棋形具有极强 的战斗力,这是围棋特别令人着迷的地方,所以才会有大竹英雄这样棋盘上的惟美 派。棋形的美与棋子的力,如此完美地结合,相信除了围棋,其它棋类绝无这种内 在联系(象棋往往把对方老将逼进死角,棋形丑得出奇,但人家硬是把你将死了, 只能投降)。 她和他的婚姻就像棋盘上的无忧角,两个子守住一隅空间。有了女儿,又向中 边星位拆了一手棋,棋形顿时优美地扩张开。我们有什么理由怀疑他们的棋缘婚姻? 就目前他们美好的人生棋形,不仅会令他们在棋上表现出色,同时也会令他们的人 生更加丰富多彩。1999年,新婚燕尔,他状态极佳,当年全国总共6 个大赛,他一 举拿下4 个冠军、两个亚军,说明什么?2000年全国8 个大赛,仍然拿下两个冠军、 两个亚军,值得一提的是,还拿了两个世界级大赛亚军。不难看出,婚后战绩并非 如人所说一路下滑,无非是没有拿到世界冠军。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