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陈启文交往了几个女孩子,刚吃过两顿饭,就兴趣全无,他心里焦躁不安,这 么多年想要摆脱Mary,却是无能为力的。她就象一剂毒药,深入骨髓,不痛不痒地 腐蚀着他的生命。 陈启文在心里咒骂自己。 “记得二十年前我跟你说过什么吗?这一辈子,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不许有 其他的女人,只能有我。” 那个时候,陈启文只有17岁,随母亲跟着矮个子的香港男人到了悉尼十年,他 却觉得自己无法融入这个城市。白天在学校里,说的都是英文,晚上到了台灯下, 手里写着的依然还是中文。 他自己坚持学习中文。 母亲把所有的心思和热情都放在继父身上,眼睛里是没有他的。继父的两个女 儿,都已经大了,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凌辱。陈启文觉得痛苦,这种痛苦无法宣泄, 他只能压抑在心里。 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一天放学的时候,陈启文经过他们家的院子,好奇地朝 里面望了一眼。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透明的黑色睡衣,站在阳台上梳头发,朝陈 启文眨了眨眼睛。 陈启文慌乱不已,连忙跑回家,女人的妩媚与热情,还有黑色蕾丝下丰满诱人 的肉体,象磁铁一样跟随着他,搅得他日夜无法安宁。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被继父辱骂的他走出家门,又看见了她。 Mary那时候只有三十岁,是女人生命里最繁华的时候,年迈的丈夫死了,留给 她一笔钱,一生衣食无忧,却是寂寞的,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 她看见陈启文,这个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眼神里无助的欲望,脸上的青春痘, 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 她想得到他,用尽各种办法诱惑他,冲动的青春终究敌不过妖娆的魅惑。 在她的引导下,陈启文成为了男人。 那个夜晚陈启文从来都不曾去回忆,甚至他努力去忘记。刚开始的时候是贪恋 的,野蛮的宣泄着身体里过剩的青春火焰,后来就成了一种惯性,在Mary身上寻找 慰藉,等到自己成长了,有了很好的职业,慢慢开始冷静下来,看着逐渐苍老的Mary, 他心里又生出了一种厌倦。二十年的光阴,他从一个萌动的少年,变成了成熟的中 年男子,她从妖娆的少妇,变成了无助的女人。 陈启文开始思量着摆脱Mary,交往了无数女人,经过了无数的前戏,到了上床 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毫无力量。他自己是学医的,却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他甚至还 曾经到英皇十字街找过妓女,依然没有任何效果。妓女拿着钱,满脸鄙夷地走出了 门,陈启文心里对Mary升起了一股恨意。 Mary毁了他的灵魂,也废了他的肉体。想到自己将永远生活在她的阴影里,陈 启文充满了恐惧。从他明白的那一天开始,他开始折磨她,却是逃不脱的,最后依 然在她的身体里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与悲哀。 Mary心里明白陈启文恨她,她却是无所谓的,她要的就是年轻身体的安慰。看 着越来越优秀的他,她心里甚至多了一丝满足,好像他的优秀,也是她灌溉出来的。 这样想着,越发把他看得紧了。 她不想失去陈启文。 悉尼的夏天到了,深夜的空气更加纯净,浓郁的花香弥漫着整座城市。陈启文 从Mary家出来,开车经过母亲家,里面的灯火已经灭了,三角梅从院墙里爬了出来, 艳丽的绽放着一簇簇花朵。 陈启文看着母亲的窗户,心里很苦闷,他想象别的孩子似的,躲在母亲的怀抱 里,痛苦一场,可是从来没有过。从小到大,他和母亲之间,有着很深的隔膜。 母亲的眼里永远只有男人。 想到这里,他有些凶狠地发动了车子。穿过灯火明亮的城市,就看见悉尼大桥 了。 陈启文喜欢悉尼大桥。白色的歌剧院,掩映在树丛里的灯火,就象一幅美丽的 画,他在画里穿行着,心情似乎也轻松了。 他打开天窗,风吹了进来,拂动着他的头发,内心的焦虑好像都平静了。遥远 的中国,三十年未曾亲近的地方,象倒映在水里的城市,随风荡漾着波澜。 他狂叫了一声,声音淹没在奔跑的车轮里。 回到家里,陈启文冲了一杯咖啡,走进书房,打开电脑。他习惯性地转到中文 网站上,大概的浏览着,然后他看到了熟悉的地名,熟悉的人名。 足球运动员陈启明,倒在了足球场上。 陈启文惊讶地站了起来。刘爱英告诉过他,陈秋安后来和楚剧团的一个阿姨结 婚了,又有了一个孩子。陈启明,他检索到陈启明的照片,那是一张和他酷似的脸, 圆眼睛,高鼻梁,薄嘴唇,唯一不同的是眼神。陈启明的眼神是热烈的,他的眼神 却是淡漠的。 陈启文怀着复杂的情绪,看完了新闻,他拿起电话,想要打给刘爱英,又放弃 了,关掉电脑,走到阳台上,漫山灯火闪烁,看不见人烟,依然是温暖的。陈启文 的心却冷到了极点。他一直告诉自己,陈秋安的一切已经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却仍然割不断这份痛苦。他知道,刚刚倒下的那个人,和他流着相同的血液。 第二天早上,陈启文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刘爱英,她没有说话,沉默地挂上了电 话。 陈启文内心涌起了一阵难言的冲动,他打电话到旅行社,定了一张半个月后去 中国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