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陈启明就这样走了,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黄晓竹始终无法想明白,她沉浸 在一种悲伤与不解的困惑当中。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第八天早上,她才爬了起来, 穿戴整齐地走到餐桌前,安静地吃完了一碗鸡蛋面。 “妈,胡阿姨和陈伯伯他们都好吗?” “还没有,特别是陈秋安,整个人已经垮了。” “我想去看看他们。” 李玉华有些犹豫,忧心忡忡地看着黄建国。 “晓竹,我建议过一段时间,他们看到你,就会想起启明,还是会受不了的。” 黄晓竹温顺的点点头。吃过了饭,她又进了房间,在衣柜里翻着衣服,李玉华 站在门边上,看着她脱下了身上的黑衣,换了一件紫色的外套,又对着镜子抹了一 点口红。 李玉华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经历了这样的打击,她最希望的还是女儿的平安。 黄晓竹一直都无法想明白,活泼健康的陈启明,怎么就那样一眨眼的功夫,说 走就永远的走了呢? 后来她也就不想了,无法想明白的事情,永远是想不明白的。 她知道自己还有人生之路需要走。 解除痛苦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现实。 黄晓竹来到团里,直接进了排练室,朱燕芬看见她,连忙迎了上来。陈启明死 后,朱燕芬以为黄晓竹会放弃演出,没想到只过了一个星期,她又开始跳舞了。 朱燕芬突然觉得,看似瘦弱的黄晓竹,内心其实蕴藏着无比坚强的力量。 “晓竹,你来了?” 朱燕芬冷静下来,走到黄晓竹身边,怯怯的问了一句。黄晓竹点点头,没有看 她,眼圈已经红了,打开音乐,跳了起来。朱燕芬连忙安慰了她几句,失落地看着 她跳舞。 戴洪远跟她说过,万一黄晓竹无法继续排练,就由她来接替女主角的位置。朱 燕芬高兴了几天,看见黄晓竹,梦又破灭了。她心绪复杂地回到办公室,绝望地坐 着,心里象堵了一块石头,想哭又哭不出来。 夜色浓了。初冬的夜晚,寒意袭人,黄晓竹在杨雅娟家吃了晚饭,杨雅娟以过 来人的身份安慰着她,两个人聊到了舞蹈,黄晓竹的心情平静下来,痛苦也就慢慢 地消逝了。只有舞蹈,能够让她忘却尘世间所有的苦楚,享受到一种单纯无瑕的幸 福。直到接到黄建国的电话,她才想起了时间,连忙起身告辞,刚走到门口,黎杨 进来了。 黎杨在报纸上看到陈启明的事情,这一段时间他心里都担心黄晓竹,却无法去 看她。现在站在她面前,他看着她,比以前更加瘦削,眼神里流落着悲哀,他心里 的疼痛感又涌了上来。 “黎杨,你来得正好,送晓竹回去。” 黎杨没等黄晓竹拒绝,连忙点头,他打开门,走了出去。黄晓竹跟在他身后, 慢慢地下着楼。 三楼走廊里的灯坏了,楼道里一片黑暗。黎杨在前面停住了脚步,他安静地等 着,闻到黄晓竹身上熟悉的气息,他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黄晓竹的手。 黄晓竹慌乱地躲了一下,头却碰到了黎杨的胳膊肘,她往回退了一步,没有站 稳,整个人倒在了黎杨的怀里。 突然之间,她似乎找到了某种依靠,平日里伪装的坚强,就象坍塌的雪山,铺 天盖地地倒了下去。她全身冰冷,充满依恋的伸出胳膊搂住了黎杨,在他怀里痛哭 起来。 黎杨纹丝不动地站着,象一截温暖的木头,给黄晓竹最强有力的依靠。她第一 次发现黎杨的肩膀很宽厚,靠在上面,就象靠在舒适的枕头上。不知道哭了多久, 听见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黄晓竹才止住了抽泣,从他怀里钻了出来。黎杨犹豫着, 想用手摸摸黄晓竹的头,黑暗里举起了手,又放下了。另一只手仍然握着黄晓竹的 手,小心翼翼地朝楼下走。 刚刚走出楼道大门,黄晓竹慌忙挣脱了黎杨的手,走到他的前面。黎杨没有说 话,帮她打开车门,黄晓竹上车的时候,正好看见黎杨的黑夹克,胸前全都湿透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冲黎杨笑了笑。 黎杨看见她的笑容,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也学着她的样子笑了一下,坐进 车里,关好车门,他才低声说了一句。 “真想不明白,你的两只眼睛里,怎么有这么多眼泪?” 黄晓竹没有说话,长时间的紧张,突然放松下来,她疲惫不堪,身子慢慢滑了 下去,斜躺在椅子上。 黎杨回头看她睡了,连忙打开暖气,又把外套脱下来,搭在黄晓竹的身上。 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发动了车子。 转弯的时候,黎杨看见天上有一颗星星,孤寂的亮着,他觉得黄晓竹有点像那 颗星星,孤傲寂寞,却绽放着光芒,照进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