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晚宴是由中资财团出面邀请,受邀人士包含政商名流、冠盖云集,地点在上海 郊外一处私人俱乐部。 柯昀浓发现原来大海也接到主办财团的邀请后,立即舍弃花尧人的邀约,选择 和大海一同出席。 她不愿想像花尧人派车前往饭店却接不到人时,会有多么愤怒——不,也许他 根本无所谓,至少,目前她的手机依然没有他的来电显示。 远处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雨开始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随着客人一一抵达,风雨 逐渐加剧。 柯昀浓站在宴会大厅一旁。大海让台商联谊会会长拉去长谈,她独自一人站在 大厅的边缘,平静地欣赏眼前的热闹。 宴会入口处突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人人高声喊叫着,正式宣告今晚的男主 角已翩然抵达。 大海回到她身边。 “Sparrow 来了。” “我想也是。”柯昀浓颤抖地将香槟杯放在一旁的桌面。 “如果你不想见他,就不应该参加今天的晚宴。”大海察觉到她的异样。 她摇头。 “不,我想见他。” 上海耀眼而迷离的夜景,她也许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停留观赏,就好比花尧人之 于她的生命,十年前是阵风,吹乱了她的生活,十年后还是像一阵风,再度让她的 生活失去平静。 她穿着花尧人赠与的晚宴服,这是一袭黑底红花的改良式旗袍,栩栩如生的手 工绣花、神秘又性感的完美配色、旗袍领、横斜在锁骨间优雅的十字扣、合身的胸 线和腰线,完全衬托出她典雅幽静的气质;礼服的下半身完全颠覆旗袍传统的窄摆 设计,改为一层又一层黑色网纱蓬裙,显得更加年轻有活力。 她将一头乌黑的头发绾起,仅用一只簪花加以固定,淡雅的粉妆掩去她数夜未 曾好眠的黑影,今晚的她宛如一朵眉间蕴着淡淡忧愁的山谷幽兰,吸引在场男士所 有的目光。人人都在打探,这位美丽俏佳人是来自何方? 大海同样迷恋柯昀浓所散发出的妩媚风情,那淡淡的忧愁更激起他男性的保护 欲。 他以保护者自居,更不放弃终有一天能够取代花尧人在浓浓心中的地位。 “你要见他一面应该不容易。” 花尧人周围黑鸦鸦地挤满一堆人,参与宴会的人士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他们 或许也是别人的偶像,Sparrow 却是他们共同的偶像! 浪漫的华尔滋乐曲在此刻响起,舞池里尽是一对对翩然起舞的绅士淑女,女士 们扬起的裙摆像一朵朵美丽的花。 大海举起手臂、弯腰。 “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跳支舞? ” 柯昀浓眨眨眼。 “我不太会……” 大海不让她拒绝,他握住柯昀浓的手。 “会动身体就可以了,我会带你。” 大海带领着柯昀浓走进舞池,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紧密地将她保护在自己的 臂弯里。 柯昀浓白着睑,无法适应别的男人的拥抱,她轻轻挣扎。 “大海,算了吧,我真的不会跳舞,你看我僵硬得跟电线杆没两样……” 大海搂抱着她,慢慢地滑开舞步。 “这很简单的,会比要你忘了花尧人还容易。” 柯昀浓愕然抬头,她看到大海眼中的温柔和坚持。 “大海? ” 大海真情表白。 “十年后再相遇,你的成熟和温柔让我对你一见钟情,浓浓。希望你给我机会, 让我照顾你,我会陪在你身边,不会像花尧人一样让你哭泣。” 柯昀浓无力地低头,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大海,我不能……” 大海劝说。 “当然可以,严格来说,你和花尧人只谈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恋爱,这种薄弱的 感情当然可以放手。更何况,十年前你曾经偷偷暗恋我,我要你忘了花尧人——” “你想得美。” 突然冒出的低沉嗓音,让大海停止滑步。 柯昀浓瞪着来者。她眨眨眼,阴沈愤怒的花尧人仿佛由地底窜出的魔鬼一样令 人心惧。 “花尧人? ”大海没想到会在表白的同一时刻,冒出自己的故友兼情敌。 两人身高相同,如果比体型,像橄榄球选手般的大海绝对胜过比例精壮、修长 的花尧人。 花尧人撇着嘴,讥讽地审视眼前的大海。 “大海,来不及了,就算浓浓曾经在十年前喜欢过你,但那已经是过去式。况 且那种喜欢根本只是她自己搞不清楚状况! ” 他逼向前,黑眸像着了火般注视着浓浓。 “命中注定,柯昀浓这辈子就是我花尧人的人,你要她忘了我? 绝对不可能! ” 大海气愤地提高音量。 “我不会像你一样对她不闻不问,她应该得到更多、更好的照顾! ” 花尧人无谓地耸耸肩,但看见柯昀浓脸上的凄然时,他皱起眉头。 “大海,我们两人之间的问题,用不着外人来充当过路英雄。” “我不只是过路英雄,我等待的是一个机会,我在等待浓浓接受我! ” 花尧人再也不能玩世不恭地看待这一切,他粗暴地将柯昀浓拉回自己臂弯里, 阴沉沉地瞪着怀中的人儿。 “小麻雀,投怀送抱要看清楚方向,你人是我的,”他指指她的心。 “心也是我的,你能飞到哪去? ” 大海气愤地在一旁跳脚。 “你根本不在乎她! 如果在乎,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台湾不闻不问,连一通电 话都不打! 如果你在乎她,在撞车之后,会立刻向她解释自己的状况,浓浓也不会 着急地赶到上海,抵达浦东机场时已经半夜了! 她是女生,是用来呵护的,既然她 已经来到上海,处在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你还是只把她丢在她朋友帮她找的饭店, 宁愿去陪那些美丽妖艳的Show girl也不愿分一点时间给她,你认为你这样算是在乎她的表现吗?!“ 大海一口气吼完花尧人的罪状后,柯昀浓双手覆脸,已经濒临崩溃。 现场人士的议论声没有间断。这是一条比Sparrow 撞车更大的新闻啊! 岩濑千夏带着保安人员守在一旁。她正在考虑是否要将大吼大叫的大海赶出宴 会现场。 怀中颤抖不已的柯昀浓让花尧人不禁心慌。 “我在乎她,她是我最舍不得的女人……” 只是在花尧人开头表白时,柯昀浓心中的怨怼却完全爆发出来。 她推开花尧人的怀抱,泪眼迷蒙。 “舍不得不一定是因为爱情! ” “舍不得,也许是因为相处久了,习惯彼此。舍不得也许是因为你还有需要我 的理由,更也许是因为你还没找到可以代替我的人。舍不得也许是因为你根本还搞 不清楚自己是因为爱我所以需要我,还是因为你的身体需要我,才不愿放弃,而不 是因为爱! ” 她凝视他的眼。她会永远记得他的意气风发,她会记得他无敌的魅力,连轻撇 嘴角都会让女人疯狂尖叫。 抬起手,她泪如雨下,抚着他刚毅的薄唇。 “我只想留住你在我心中美好的回隐,可是……不同世界的人根本不能在一起。” 柯昀浓提起裙摆,转身离去。 她的悲伤、眼中的决绝,好似代表着分离。 花尧人推开围观的众人,对着一旁岩濑千夏怒吼:“不准任何人跟过来! ” 随后,他朝着柯昀浓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只是腿伤刚复元,影响了他追逐的 速度。 柯昀浓跑进一旁的树林里。这家私人俱乐部位在偌大的私人土地上,种植了许 多原生树种,创造了大片人造山水。 倾盆大雨下个不停。他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她,闪电划破夜空,他看见她脸上 的伤心。 他知道,如果不采取任何行动,他将会永远失去她。 他走近,两人视线对望,风吹起她礼服的下摆,拍打着他的腿,两人混乱的呼 吸一父错着…… “我离不开你。” 她哭喊:“我不要你! 如果可以,我甚至宁愿这辈子都不曾爱过你! ” “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你离开! ” 他嘶吼,同时用力地拥住了她,灼热的唇吻住她,风雨肆虐中,他听到她哀恸 的哭泣。 “别离开我,浓浓,我不能没有你。” 她看着他,颤抖的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宣泄的泪水始终无法停歇。 “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她呢喃低语。 伸高手臂,她环住他的颈项,在他的胸口疲倦地哭泣。 “要我,求你。” 俯首,他疯狂地吻住她的唇。 “让我要你! ” 她的背抵着身后的大树,他扯开她锁骨间的十字钮扣,再将她的蓬裙推高至腰 际,扯掉她的内裤。 激狂的情欲来得那么强烈,即使狂风骤雨也无法阻止他们的燃烧和坠落。 解放了自己的男性欲望,他抱起她的臀部,分开她的腿,长驱直入而后奋力冲 刺。 “天啊……” 她仰脸向天,他灼热的吻熨烫她敞开的颈项和喉间,她的长腿圈住他的臀,两 人的速度和热力不断升高,试图攀向高峰,冰冷的风雨不断打在两人身上。 “不要离开我——”他怒吼。 她将他攀得更紧,再也无法压抑地呻吟娇喘。她不顾一切,配合他的速度,献 出自己所有。 闪电再度划破漆黑的天空,他们一起投入狂风暴雨之中。 没通知任何人,他们迳自离开宴会,拦车回到柯昀浓住宿的饭店。 两人激情狂爱一整夜,柯昀浓的每个吻、每个碰触都足以让他疯狂。 她彻底释放自己的热情,融合天性的温柔,紧紧地攀附在他身上。她呻吟地接 受他,并极力制造让他情欲高涨的魔法,所有的迎合和挑逗,他以为那代表她不要 分离。 第二天近午,花尧人睁开眼,看见一室的寂静,桌上、衣柜里再也看不到属于 她的东西…… 他知道她已经离开了。 捉了电话,他火速找到他万能的经纪人——岩濑千夏。 “就算翻遍整个上海,我也要找到柯昀浓! ” 他下达命令,只是得到的答案却让他心碎。 “柯小姐和大海先生已搭乘早上九点的班机离开上海,临行前,柯小姐送来一 串钥匙。” “什么钥匙? ” “你和柯小姐天母住处的钥匙。” 花尧人挂上电话。 他以手覆住脸,低声嘶吼,那是万念俱灰的声音…… 回到台湾后,柯昀浓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她不愿让自己的心 情一直深陷于悲伤的泥沼无法自拔,所以急欲振作。 很多事不是只有伤心就能解决,她必须正视事实,并找回自己原先的快乐。 晚上,大海前来柯家,接柯昀浓外出共进晚餐。他的出现,让柯家长辈惊讶不 已。 该去吗? 她是否应该接受大海临时的邀约? 可,或许和大海出去走走也是好事,他是个风趣的人,总是可以让她开心。 “女儿,那尧人呢? ”柯母问,很忧心女儿的感情状况,去上海才两天,浓浓 却像消气的气球一样瘦了一圈。 柯昀浓轻轻扬起嘴角。 “大家都是朋友,吃个饭很正常。” “可是……”柯母欲言又止,没想到女儿和尧人的恋情这么短暂。 “妈,我先走了。”柯昀浓拿了皮包,不想和母亲多解释感情事。她迳自出门, 大海倚在RV休旅车旁,在柯家门口耐心等候。 他看到柯昀浓的第一时间,立即递上一束幽雅的白玫瑰。 “送你。” 柯昀浓看着面前的白玫瑰,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她想到前不久自己办公室那束 玫瑰花,那时她以为只要两情相悦,就是最快乐的一件事。 “谢谢。” 大海掬起她胸前的长发。 “有人说过你很适合白玫瑰吗? 淡雅幽静,却引人注目。” 柯昀浓不着痕迹地抽回头发,然后轻轻一笑。 “真的吗? 你是第一个这么称赞我的人,谢谢你。” 大海打开车门。 “请坐。” 两人上了车,车子朝预定的餐厅前进。 大海稳稳地开车。 “我好多年不曾回台湾了,有时倒忘了台湾才是我的故乡。” 她浅笑回应。 “你应该常常回来,台湾愈来愈美,而且很多东西来自故乡的都比较可爱。” 大海意有所指地凝视着她。 “我知道,所以才追随你回国,追求我的真爱。” 柯昀浓当然明白大海的意思,只不过现阶段的她只想让自己的生活恢复平静和 以前的快乐,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只能将视线投向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 大海见柯昀浓沉默不语,伸出手握住她置于膝上的左手。 “你曾经喜欢过我,那么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好吗? 浓浓。” 柯昀浓看着他热切的眼神。大海是那么真情真意,让人感觉十足地安心,和大 海在一起,她一定可以比现在更要幸福,只是…… 她悲伤地领悟到,任何的真情似乎都无法让她再受感动,她的爱情可悲到只能 依附着花尧人而活。 她缓缓摇头。 “我们不合适,大海,在我心里仍然有人的情况下,你要我怎么接受其他人? ” 大海自信一笑。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我有自信你会爱上我。” “大海……” 只是,柯昀浓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就让后方来车急促的煞车声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后方来车以极快的车速不断超前,最后以一个大转弯直接横堵在大马路的 中央,硬是拦下大海的休旅车。大海紧急煞车,在碰撞的前一秒停住车子。 “不要……” 柯昀浓心惧地抚着胸口。事发突然,她甚至感受到那种生死关头的恐惧。 同一时刻,大海愤怒地冲下车,直觉要找对方理论,但谁都没想到从法拉利跑 车冲出来的是—— 花尧人?! 大海不可思议地瞪着怒不可遏的肇事者。 花尧人冲上前,表情阴霾而窒人,一拳朝大海的下巴挥了过去。大海挨了一拳, 连退三大步,撞上身后的RV休旅车。 他冲向前,愤怒的拳头毫不客气地回击,两人纷纷挂彩。 两个男人怒气冲天,眼见这场肉搏战即将爆发,柯昀浓冲过去,不顾一切地护 住了大海,花尧人紧急收回拳头。 他气急败坏地怒吼:“你竟敢护着他?!” 柯昀浓气愤的泪水迸流。 “我为什么不能护着他? 你凭什么当街拦车还打人?!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野蛮 !” 花尧人的怒火冲上了天。 “就凭我是你的男朋友! 就凭他的追求,我就可以打他! 这是常理,我一点都 不野蛮! ” 一句“男朋友”让柯昀浓所有的委屈全数崩溃了。 “你是我的男朋友? ”哽咽的泪,让她嗓音沙哑。 “你确定你是我的男朋友吗? 那,我请问,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当你 沉醉在美人的包围时,你心里还有我的存在吗? 你是我的男朋友,却让我从电视新 闻知道你的行踪? 连一通电话的问候都那么奢侈! 我请问,电视会向我嘘寒问暖吗 ?电视会说他爱我、他需要我吗?!” 她摇着头,泣不成声,大海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 “浓浓,别说了……” “如果这就是你表达爱情的方式,告诉你,我宁愿不要! 花尧人,我宁愿不要 你的爱情! ” 柯昀浓决然的怒吼让花尧人定住了脚步。 沉默间,只听见大街上车水马龙的喧闹声,三人之间紧绷的气氛让围观的人群 莫名地心凛。 “你的意思好像是在告诉我,这代表——结束? ”花尧人说着,粗嗄低哑的声 音彷佛由地底发出来的,他阴暗的黑眸等待着她的答案,任由心碎的痛苦淹没了自 己。 柯昀浓不语,双手紧握,低垂眼帘以遮蔽她内心的波涛汹涌与哀伤。 “你最好清楚表达你的意思,确保下次我不会再去拦你的车,打你新任的男朋 友。” “你好野蛮! ” “我是野蛮,小麻雀,我要你的答案。”他等待着,犀利灼热的眼凝视着她, 他必须逼出她真正的心意,无论答案是否会让他心碎到死。 柯昀浓泪眼婆娑。这段感情也许注定只能走到这里,他的霸气、她的委曲求全, 就算是多么浓烈的爱情,早晚都会磨灭。 “我们不合适,你任性自我的个性,我无法接受。”在说话的同时,柯昀浓必 须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控制因为心痛而破碎的嗓音。 花尧人仿佛被狠狠打了一拳。他的脸顿时灰白,任由一股锥心刺骨的失落、无 助啃噬着他的心。 “你选择了大海? ”绝望与狼狈写满他一向自信狂傲的面容, “我没有选择谁,我只要求原先的平静和快乐。”她伤心的泪水在脸颊上奔流。 走向前,他轻抚着她的脸,拭去她颊上的泪水。 “相信我,我真的在乎你。” 垂首,她握紧拳头,她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泪更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什么都不想要……” 在乎不等于爱情,相爱应该更加甜蜜,更懂得关心与分享,她无法接受他的想 法。 “什么都不想要? ”他闭上了眼,感觉世界一瞬间在他面前崩解。 花尧人凄凉地凝视着她,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她。 他想都想不到,自己的自负、自傲像一道深厚的城墙,阻隔了一切,她无法感 受到他的真心。 他苦涩地笑。 “我爱你。” 柯昀浓闭上双眼,泪早已无法抑止地落下。 他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保重,宝贝。” 花尧人深深凝视心中最眷恋的人,最后,转身上车,车子如箭矢一般冲出去。 引擎所发出的轰轰声响,像极了绝望的悲鸣。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