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张江姚入笼了 原来是童玛丽从北京给王汉发来一封电报,电文很简单:" 王、张、江、姚已 入笼。""笼" 就是监狱的意思,这是北京人里自行创造的" 暗语" ,那些革命派却 不懂。但是" 王、张、江、姚" 他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那是中央四位首长的姓氏 啊!所以电报被当作重大政治事件的证据,立刻由邮电局里的造反派按派系直接交 给谢遂鼎。 谢遂鼎从师部回来到警卫班一打听,涉案的北京人并没有被立刻" 掐监入狱" , 他心里的火儿一下子窜了上来:" 好哇--!你个刘优德!这可是你自找的倒楣。老 子的机会来了!我得赶紧召集老部下一起到场部示威游行,把姓刘的打倒了,这里 的天下还是我谢遂鼎的了。" 他立刻传下令去:" 大家跑步到场部门前集合,第二 次文化大革命又开始了!打倒刘优德,咱们大伙儿有官儿做。" 于是场部办公区前 立刻集合了上百人的造反派,几年前的造反红旗又拿出来在办公区前晃动着。刘优 德却" 稳坐钓鱼台" 不动声色,因为他已经和兵团副司令员联系过了," 四人帮" 被抓的事确认无疑。而且地委王书记打电话告诉他:" 工作组撤销了,一切要从稳 定大局出发,抓好农业生产,千万不要乱听乱信。一切听上边的指示!" 刘优德把 谢遂鼎带人冲击场部办公室的情况向王书记作了汇报,王书记坚定地说:" 马上调 值班部队和警卫班把他们全抓起来!这真是送上门来的礼物,省得咱们一个一个去 抓他们审查了。" 得知毛主席逝世的消息以后,王汉和张文景几个平时说得来的右 派偷偷儿在童玛丽家也就是现在丁义的家聚会。大家对毛身后的政治局面甚为担忧, 王汉忧心忡忡,慢悠悠地长叹一口气儿,轻声说:" 如果是江某人当政,咱们的苦 日子就没有个头儿了!" 好半天几个人都没说话,屋里静得像空屋子一样。张文景 在屋里踱着步,轻轻说:" 如果事情向相反方向发展呢?我是学数学出身的,平时 思考问题喜欢从正、反两个方面考虑问题。" 胡明言小声地反问:" 你是说那四个 人不会当政?" 张文景左手指按在右手掌上点着说:" 毛前些日子专门批评过江, 说她想当党的主席是不行的。想来党内反对江那一派人的老干部,会利用毛的这句 话反对江谋朝篡位。只是姓华的资历太浅,再说他也是毛生前指定的继位人,他要 是能和党内老干部合作执政,我们今后的日子不会比现在差。至于能不能改善一点 儿,谁也说不准!" 几个人秘密聚会的谈话内容着实让丁义吃了一惊:" 这不是找 死吗?混到这个份儿上还不死心,真是没病找病。" 他把自己的担心对周春芳讲了, 周春芳安慰他说:" 我昨天看的那本书里有一句话是' 杞人忧天' ,人家随便说几 句话,只要你们几个人不到外边去乱讲,又有什么关系?" 丁义忧心忡忡地说:" 他们的这些话要是让上边知道了,肯定得挨枪子儿!我虽然没说什么,可是也会连 坐。要是判个十年、八年刑,你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说完他轻步走到窗户下向 外望望,又转身对周春芳说:" 你瞧我是不是该去揭发检举?把咱们摘干净。" 周 春芳立刻变了脸,声轻意重地说:" 你要是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我马上带着 两个孩子离开你!我宁愿饿死也不愿跟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在一起。" 这番话说得丁 义脸发烧,连忙诺诺地说:" 我这只是说着玩儿的,你别当真!我听你的话,今天 的事儿绝不向外露一个字!" 等到" 四人帮" 被打倒的消息传开来,尤其是从喇叭 里听到豫剧著名演员常香玉吼唱的" 大快人心事,打倒四人帮" ,丁义连声夸奖妻 子:" 多亏你点醒了我,不然我今后还怎么做人哪!往后家里大小事都由你拿主意, 我绝对无条件服从!" 两人相视着笑了。周春芳说:" 往后你还真是要多向王老师 他们学学做人的道理,决不能做尹志奎那样的龌龊小人。" 丁义脆生生地答应着。 两人趴在床铺上逗着两个" 咿呀" 学语的孩子。--自从两人结婚以来,这是头 一次在屋里响起爽朗的笑声。这笑声意味着北京人,也意味着中国人从此开始奔向 幸福快乐的生活,更意味着中国人民政治上、生活上又一次的" 解放" 。 是啊,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许多人是1957年公布《劳动教养条例》之后第一批 进劳改队的。经过十年的劳改农场劳改,又经过十年建设兵团的锻炼,他们多数人 都已经是年过四十了,连王振春这样十七岁进公安局的人,今年也三十七岁了。两 个阶段,正好十年一个。如今又一次面临着大的动荡,明摆着这个世道又要变。但 是谁知道未来的十年,这些被折腾了二十年的人,是往好的方面变呢,还是往更坏 的方面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