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缙云有的是笔杆子 按照预定的计划,婚后我和娟应该先到姐夫家里去看望母亲,如今母亲大腿摔 伤,正在医疗阶段,加上天又下雪,公路不通车,只好“一动不如一静”,在家里 呆着,继续写我 《括苍山恩仇记》。 这期间,食品站的书记、公社的书记,因为都是娟的好朋友,对他们都不保密, 把我写的小说分头都给他们看过了。此外还有几个在我们婚前就看过这部小说前两 卷的老先生,他们一致认为像我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县里一定用得着,何况现在 打倒了“四人帮”,拨乱反正,百废俱兴,我这样的人大有用武之地。因此他们都 建议我直接去找县委书记谈谈,想办法调回缙云来,一方面夫妻团聚,一方面也为 缙云办点儿实事。 这当然是我所希望的。能够由县里安排工作,怎不比回来务农强?与娟商量的 结果,她也认为不妨一试。 可是路上结冰,汽车不通,娟又不会骑自行车,而我假期届满,不能再拖,不 得已,只能陪着娟步行进城,一试命运。 到了县城,先去找派出所所长,因为他原来是新建公社的干部,跟娟比较熟识。 在他家里吃过中饭,再由他夫人陪同,趁中午下班的时间,到县委书记家里去登门 拜访。 这个县委书记也是打倒“四人帮”以后新上台的,并不是缙云本地人,“文革” 期间因为是“红联总”头头挨过整,更主要的是与娟同派,彼此能说得上话。他住 在被当地人称为“官厅”的县委宿舍楼内,房内的布置摆设倒很朴素。娟先告知自 己已经结婚的喜讯,送上一包喜糖,然后介绍我与书记认识。我着重谈自己原来是 国家语委的干部,曾经在《光明日报》和文字改革出版社当过编辑,近来在写一部 以缙云为背景的长篇小说,为了便于深入生活,广泛搜集创作素材,我希望能够回 到缙云来当一名文化馆馆员,专门从事文学创作,希望能够得到县委的支持与帮助, 等等。 他沉吟良久,这才不置可否地说:刚刚打倒“四人帮”,县委主要抓的是拨乱 反正方面的工作,关于文化馆是不是需要笔杆子,他不大清楚,再说,他也不能直 接插手,因此建议我到文化局去问问看。只要文化局需要,编制上也还有名额,他 个人一定支持,至少可以建议组织部考虑。 我知道他的话一半儿是实情,一半儿是官话。关键是彼此了解不够,关系也不 铁。不过有他这样一句话,到文化局问问看,总也是一条路子。于是我们告别了县 委书记,直奔县府大院儿。 县政府与县委同在一个大院儿里,共用一座四层的办公楼。所谓的文化局,不 过是三楼的一间房间,一共不过三四个人。局长姓陈,缙云本地人,原来是县医院 的书记,因为文教卫生是一个系统,早先只设一个局,后来才分开的。 陈局长说话比县委书记痛快得多,他说:缙云县有的是笔杆子,县文化馆、县 报道组,都不缺人,倒是县剧团缺一个作曲的,如果我会作曲,他可以考虑安排。 我心里也明白,就凭我自己说会写小说,是没有用的。尽管我带着厚厚的一摞 稿子,但是稿子不值钱,他也不可能坐下来认认真真地看。厚厚一部妙笔生花的原 稿,绝不如一部狗屁不通的小册子更能够唬人。缙云人文化底蕴深厚,尽管至今还 不见有一部传世之作问世,但我相信从事于写作的人一定不少,他作为文化局局长, 看见过的原稿,估计也不在少数,难怪他要说“缙云有的是笔杆子”了。我也知道, 我的稿子还没有印成书,今天来找他要求安置工作,是太早了点儿。不过我也明白, 一旦我的五卷一百八十万字小说出版,我大概也不会回到缙云县文化馆来当个馆员 了。 至于作曲,我虽然也学过,而且也有不少作品,但那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不是 我的强项。何况缙云剧团演出的是婺剧,而对于婺剧,我简直是一窍不通,这个差 使,我干不了。──后来县剧团果然调来一个编剧兼作曲,叫丁予炎,义乌市人。 他曾经把我的《括苍山恩仇记》前二卷改编为婺剧《天国恨》,并由他自己作曲。 但是剧团缺乏经费,没钱做服装道具,尽管剧本都通过了,也列入排演计划了,却 始终无法兑现。 谋职之行,无结果而返。一切都只能等待小说正式出版以后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