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想不到为这炒鱿鱼 在程家干了不到一个月,我忽然被解雇了。照一般人猜想,程家两口子都是有 名望的人,为了雇一个小保姆,竟费了那么多心机和周折,挖了别人的墙脚,如果 我不是犯了极大的过错,总不至于翻脸无情,把我推出门外吧?说起来可笑,我被 解雇的原因,可以说小到几乎不能再小了。 每天清早收拾房间,整理报刊书籍,是我的固定任务。 一天,我用湿布擦书橱的玻璃门,看见里面有一本卜伽丘的《十日谈》精装本, 厚厚的,估计是全译本。我们学校的图书馆里也有这本书,但是老师不让我们这些 未成年的女孩子们看。今天让我偶然发现了,不觉动了心,就顺手把书取出来随便 翻翻,看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书。 我正在看书前面的插图,程院长推门进来,见我在看她的书,登时就沉下脸来, 大声呵斥:“谁叫你翻我的书的?”我只以为她是怪我不应该翻看这一类的书,赶 紧分辩:“《十日谈》我们学校里就有,我不过想看看这一部是全译本还是节译本。” 她火气更大地冲我嚷:“你管它是全译本还是节译本呢! 我的书谁也不许动,连我儿子都不敢动我的书,你怎么敢随便乱翻?“这时候, 我才意识到她可能有一种爱书的怪癖,并不是怪我看什么书。其实,我就是翻一本 字典,她也可能会冲我嚷嚷的。看她那脸色,听她那声气,我倒有点儿不以为然起 来了。当时就冷冷地回敬她两句说:”不就是人民文学出版社最近刚出版的新版本 吗?有什么名贵的,值得发这么大的火儿?说实在的,我要不是贪图您家里有这么 多的书,我在章老家里干得好好儿的,挣钱还比您这里多,干吗要跳槽到您这里来 呀?“我这么一顶嘴,她的火气一发不可遏止了,声势汹汹地要我立刻离开她家, 随便我到哪里去她都不管。我没有想到她年龄这么大了,还那么好激动,费那么大 劲头把我挖了过来,只为翻了翻她的书,居然就要撵我走。很多人都说导演的脾气 大,这一回我算是真正领教了。 我年龄虽然不大,却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叫我受多么大的苦都可以,侮辱我 的人格可不行。我理直气壮地回答她:“我没有做错事情。您的书不许我动,事先 您又没有告诉过我,也没有把书橱锁起来,这能怪我吗?冲您对待我的这种态度, 想留我我还不干呢!”我到传达室给王老师打电话,请教他应该怎样处理这件莫名 其妙的风波。王老师说:办法有三个。第一是服输认错,向程院长道歉,承认自己 不该乱翻她的书,承认自己顶嘴不对,请求原谅,并保证以后不发生类似情事;第 二是向章老认错,说明离开他家的原因,请求章老介绍到别家;第三,如果什么错 儿也不承认,那就只好“打回老家去”了。 我没有错,当然不给自己瞎扣屎盆子。我放下电话,琢磨了半天,果真去找章 老。不过我没有跟他坦白程院长挖墙脚的事儿,我觉得这样说了,对程院长的影响 不太好。她对我不仁,我不能对她不义,何况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早晚还有见面的 时候,所以我只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说,要求他去跟程院长打个圆场。章老说: “她这个人的脾气就是这样,要她收回成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样吧,我 家新来的保姆,正为跟老靳合不来闹着要走。你既然已经被辞退了,还是回到我家 来吧。我看你跟老靳倒是还能对付。”于是,折腾了一个多月,我还是回到了原来 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