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瑶琴一曲,触犯了天颜 但是这样的愿望,不久就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告吹了。 一天上午,我和小戴做完了清洁卫生工作,时间还不到九点。我发现乐池里的 钢琴没有上锁,就打开琴盖,叮叮咚咚地演奏起来。我在幼儿师范学过几天钢琴, 好久没摸了,是有些手痒痒的。但却无意中伤害了小戴的自尊心。她一个北京姑娘, 高中毕业生,竟然没有我这两下子,嘴上不说,心里就打开了坏主意。等到老板来 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汇报的,总之是老板当场就发作了,冷冰冰地说:我在试用 期间,表现不好,酒店决定不雇用我,叫我明天就不用上班了,赶紧另找工作去。 我万万没有想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竟会这么复杂。“包包”不看“外人”王老 师的面子,连“自己人”葛小钢的面子也不顾了。我的过错,难道真有那么大么? 酒店里的乐器不许动,事先没有跟我说过,如果事后批评一下,我也不会再去自讨 没趣的。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至于就炒我的鱿鱼吗? 小戴见她的一句话给我招来了这么大的是非,倒又负疚起来了。这姑娘,说她 有些嫉妒,总想欺负欺负我们乡下人,可能是有的,不过心眼儿并不太坏,也没有 要把我挤兑走的意思。因为事情明摆着,把我挤兑走了,换一个来头大、比她更厉 害的姑娘来,她可就要换到我的地位上来了。如今老板已经发了话,在这里,他就 是上帝,金口玉言,说的话就是圣旨,更改是不可能的。为了表示歉意,她当天就 给我找了一家姓刘的人家,地点在西章胡同与东光胡同之间,离乡村酒店不远,问 我去不去。我打听东家的情况,她说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只有一个上小学的女儿, 丈夫劳改去了,自己以洗衣服为业,乡村酒店的台布,就是她包洗的。如果我去, 工资每月五十元,只管做饭和照顾孩子,不管洗衣服。 我一听刘家没有男人,先解除了几分顾虑。说实在的,我之所以不愿当小保姆, 就怕跟男东家扯不清的关系,女东家再来个醋海兴波,经验教训,都害怕了。既然 暂时没有地方去,先有个地方呆着,是第一要紧的。我总不能再去住旅馆,然后又 去找王老师要工作。我到乡村酒店干了还不到一个月,就叫人家辞退,怎么解释, 也是我“表现不好”。王老师固然疼我,他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这里面的苦衷和奥 妙,恐怕也是不能理解的吧? 我随小戴到刘家看了,家里两间房间,都有沙发地毯,还有一架挺不错的立式 钢琴,洗衣服用的是大型洗衣机,孩子也很天真活泼,看样子,以前也是一家挺不 错的家庭,就决定搬到刘家去,再次当小保姆。 我找老板结算账目,没有想到老板的答复是:他们酒店的规矩,凡是试用期间 不合格的,一律不发工资。我在他们那里干了不到一个月,属于“试用不合格”的 那一类,因此“照例”不发工资云云。 真是作家的头脑,与众不同。如果他每月招一个服务员,月底都以试用不合格 辞退,岂不是永远可以使用免费的劳动力了? 可怜我白干了那么多天的活儿,单是铺盖的投资就花费了一百多元,如今丢了 可惜,留着没用,反而成了累赘了。 我在刘家安置好以后,就打电话给王老师,以免他又为我担心、费心。我提起 乡村酒店不发我工资的事情,王老师在电话里频频叹气,苦笑着说:“你不是要体 验人生么?这就叫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期间对女工的残酷剥削,你就花一百多块钱买 个深刻体会吧!”后来王老师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葛小钢,小钢面子上下不来,说是 由他负责去跟包包交涉。只是一直到今天,乡村酒店早就关门大吉了,我却连一个 小钱也没有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