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闪电式爱情,来得快也去得快 当夜,陈全志又准时来了。我劈头就问他去见王老师了没有,他说事情忙,一 时找不到借口,走不开,没有去。我再问他到底是哪个单位的,他听我的语气,看 我的脸色,意识到谎话已经拆穿,这才拿出工作证和身份证来叫我看,告诉我他是 首都汽车公司第一车队的司机,一者因为是专给国宾馆的国际友人开车,有时候还 要给外国总统开车,具有一定的保密性;二者也想跟我开一个小小的玩笑,让我感 到突然。他叫我不要惊慌,笑着说:如果他想骗我,就不会把单位的电话号码告诉 我,睡在我的被窝里,也不会那么老实了。 我看到了他的证件,心里有底了,相信他确实是在跟我开玩笑,也就没有多责 怪他。反倒觉得这个人挺风趣的,跟他在一起生活,一定会充满情趣。 这一夜,我们免不了仍在一起睡。开头大家都穿着内衣,但后来他说我的被子 太厚,两个人挤在一起睡,太热了。他先把自己的内衣内裤全部脱光,接着又来扒 我的衣服。我想到自己已经答应嫁给他,而且下个星期就要跟他同居,早晚是那么 一回事儿,也就没有太拒绝,任凭他摆布。 两个人都脱光了衣服,他把我整个儿搂进了怀里去,可就不是那么老实了。先 是在我全身上下一个劲儿地搓揉抚摸,逗得我嘻嘻哈哈地笑个不住;接着他抱着我 翻上翻下,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打起滚来,几乎把我拱下床去。我既没处躲又没处藏, 忍不住失声叫喊起来。 我的房间向南,西边靠胡同,但没有窗户;东邻住的是一个孤身老太太,两间 房间,只隔着薄薄的一层单皮墙。头两天我留小陈在房间里住,自以为是正大光明 地搞对象,不想偷偷摸摸,所以说话无所顾忌,深更半夜的,声音显得特别大些。 也许是我的做法老太太看不惯,也许是我们的嘻笑打闹吵得她睡不着了,几个早晨 我在门口碰见她,她都用一种蔑视的眼光看着我。今天已经是下半夜的两点多钟, 我们这里还肆无忌惮地打闹嘻笑,她可能忍无可忍了,就嘭嘭嘭地捶起墙壁来。 我叫小陈收敛些,老实些,他说反正不久就要搬走了,从此谁也不认识谁,不 要怕她。一边继续嘻闹,一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耗子要打洞了。”我不懂得他 的暗示,还说:“这里是水泥地,没有耗子的。”他把我的手拉过去,指点着说: “是这只耗子,要打这个洞。”我这才明白他终究还是打熬不住,想要突破我这最 后一道防线了。想想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再不给他,这种“考验”似乎也太残 酷了点儿,就半推半就地撤去防线,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 我像一头软绵绵的小动物,温顺地任人摆布,我把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全都心 甘情愿地奉献了出去。 他终于发现我不是处女,就说他至今还是处男,这个交易他吃亏了。我说我没 有跟别的男性有过这种关系。我把那个“甜瓜地里的故事”跟他重复了一遍,再三 强调当时没有出血,不一定真正被奸污过;又说我从上初中以来一直骑自行车,也 许是无意中撕破了处女膜。他听我这么说,又表示只要我确实没有跟别的男人有过 性的关系,现代女性活动量大,初婚不出血是常见的事情,他绝不追究。 我一听他这么宽宏大量,激动得把他搂得更紧了。 这一夜,他告诉我说:他在三月底两次深夜开车路过东直门立交桥,都看见我 倚靠在栏杆上向远处凝神沉思,就对我发生了兴趣。从那以后,只要他夜晚没有出 车任务,总要开车到那里去等我,已经暗暗地盯了我足有一个星期了。甚至我往回 走的时候,他也悄悄儿地开着慢车在后面跟着。所以我住在什么地方,其实他早就 知道的。如果不是四号那夜我一个人想家想得伤心哭了起来,他打算继续观察我几 夜,还不会这么快就“暴露”自己呢!就是五号夜里他借口没有公共汽车回不去要 在我这里住,其实他的车子就在胡同里停着。 我暗暗吃惊,用拳头轻轻地捶打着他的胸膛,说他这是一次有计划、有预谋的 捕猎,不费吹灰之力,我就落进他张开的罗网中了。他得便宜卖乖,笑着说:“你 们这些乡下妞儿,也太好蒙了,给个棒槌就认真。要是遇见个骗子,你不就吃了大 亏了?不过你的那种考验,也够残酷的。要是换了别人,只怕第一关就过不去,当 天夜晚就会让你轰到马路上去呢!”我当然认为他是正人君子,是经过我严格考验 证实了的。 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感到一种胜利的喜悦和功德完满的轻松。我翻身压在 他的身上,给了他一个更长更甜的热吻。 四月十一日是星期四,王老师不上班,特地一早就赶到我的住处来。 这时候,陈全志刚走没多一会儿,我因为没有穿内衣内裤,懒得起来插房门, 就躺在被窝里,眯着眼睛在回味昨夜的乐趣,在回味他刚才离去时说的:“媳妇儿, 晚上见!”感觉到情趣无穷,万分幸福。 万万没有想到,王老师竟会在这时候到我这里来。他见房门没插,以为我已经 起床,推门就进来了。他一眼看见我的内衣内裤都掉在地上,再加上我在被窝里连 手都不敢伸出来的样子,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事情到了这一步,反正他在我的眼睛 里比我的父亲还亲,也就不再瞒他,大大方方地告诉他说:陈全志昨夜睡在我这里, 刚走没多一会儿。 他面有愠色,先谴责我办事不该如此草率,又说他昨天等到中午十二点,也不 见陈全志去,就给他打电话,发现他不是银行职工,是个汽车司机。而北京的汽车 司机玩弄、欺负外地来京的小姑娘,他可听说得太多了。就为这个,他怕我上当受 骗,这才特地一早就赶来通知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我告诉他:关于小陈的一切,我都已经了解,这不过是年轻人爱玩儿的“爱情 游戏”和“小插曲”而已,没什么可奇怪的,何况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我请他原 谅并成全我们,给我父亲写封信,要求赶紧把结婚介绍信和户口卡片寄来。 他说:婚姻自主,他不干涉,如果事情确实如我所说的那么简单,他不会也不 能反对。但要他向我父亲写信,则必须先见见陈全志这个人。 这绝不是过份的要求。我答应他尽快让小陈去见他。 在这以后的几天里,陈全志常常开着豪华的小车带我去逛商场、下饭馆儿,并 给我买过一件二十多块钱的化纤毛线衣。他虽然依旧每夜都到我房里来过夜,但却 老说白天工作特别忙,不但没有时间去见王老师,也没有时间带我去见他父母亲。 我要求赶紧搬到前门外他自己的房子里去,因为隔壁那个老太太见到我已经不仅止 于侧目而视,而是向我提出“你们夜里太吵,人家没法儿睡觉”的警告了。但他总 说他那套房间许久没住人,太脏太乱,要抽时间整理好以后才能带我去。我说整理 房间是我的事情,只要他把房门钥匙给我就行,他又说我们是正式夫妻,事情办得 太草率了,会叫街坊笑话。就这样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迟迟不肯带我走。 四月十五日,他仍在我这里过夜。第二天一早他起床以后,说是要把电子琴拿 回去。我原以为那是给我的。但他说我的房间里太潮湿,怕损坏,我也不便说什么。 他带我到外面吃早点,我说:今天是星期二,王老师在家,要他立刻去见王老师。 他无法推托了,只得开车和我一起去。我说要给王老师的小女儿买点儿纪念品,他 说他这个月的工资三百多块全丢了,没有钱,还想问我借呢。我信以为真,结果还 是我出钱买了一本相册,由他签上名字,算是他的礼品,带去送给王老师的女儿。 见了面,王老师问他:“北京的姑娘那么多,为什么你要找一个没有正式工作 的农村姑娘呢?”他说:“北京姑娘多是多,也好找,就是太坏,不如山村姑娘淳 朴。”王老师问他今后打算怎么办,他居然说:“先互相了解了解嘛,合适的话再 谈下一步,不合适,我们会很理智地分手的。”我暗暗吃了一惊,觉得他的话说得 欠妥当。王老师是知道我们已经同居了的,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觉得不对头, 当即提出要给我们照两张照片,寄给我爸爸。他还犹豫,被我一把拉上,才算勉强 地照了。 四月十八日星期四,庄老板开着车子到交道口北二条十八号来给我交水电费, 隔壁老太太正是负责收水电费的,我见她嘀嘀咕咕地跟庄先生咬了半天耳朵,就估 计她准是向他反映我留男人在房中过夜的事儿。果然,庄老板一听,虎着个脸皮走 进房来,坐在那里直运气,却又一句话也不说。 我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心里乱作一团,表面上依旧显得异常地冷静,只 是淡淡地说:“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也不必多说了。请把你的决定告诉我, 我好照办。”“很好!”庄先生带着讥讽的口气说。“我很佩服你。 既佩服你的胆量,也佩服你的手段。“”请把你的决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我 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不要扯得太远了。命运注定我是一个不幸的人,我不想祈 求任何人的原谅和宽容。因为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我依旧平静地说。 “好!”庄先生从钱包里取出一百块钱来放在桌子上:“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 请你马上收拾东西,半个小时以后离开这里。听清楚了吗?至于为什么,你自己心 里最清楚。 你在我花钱租的房间里养汉子,这是我无法容忍的。就在咱们给贝贝她妈过生 日的那天,我问过你有没有男朋友,你清楚明白地答复我没有,叫我一直对你抱有 希望。这种欺骗行为,也是我无法容忍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解释吗?“事情到了这 一步,一切解释,都是多余的了。难道我能够去跟他说明:半个月以前,我确实没 有男朋友吗?我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我竭力克制着自己,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 样子,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有地方可以去吗?”他的话似乎是在关心我,但语气却冷若冰霜。 “天无绝人之路。”我同样也冷冰冰地回答。 “我对你够意思的吧?”他似乎要我说句感谢或者求饶的话。 “很够意思。”我顺着他的话茬儿说。 “可是你太不够意思,太叫我失望了。你办的事情太大胆,也太出格。我实在 不能再留你了。”“我并没有要求您留下我呀?我前天就跟您提起过的,我要离开 您家,请您另找一个家庭教师。至于为什么要走,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跟 您说。”“你说得也对。按理说,我是没有权力过问你的私生活的。可是你应该懂 得,我的感情也不是随随便便看起来可以受人愚弄的。在我这个年纪,我对自己的 感情是认真的。谁想戏弄我,那可不行。”“我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不要再说了, 反正我不会理解,也无法理解。我走就是了。”我当然理解他的意思,但是我不能 不违心地这样说。 “不,我要说!因为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可以说,自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 开始,我就爱上你了。不过我是很尊重你的。我一心想把你变成我的,一心只想用 感情来怔服你,而不是用我的金钱。难道你真的连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吗?”“您都 说了些什么呀!我不想听。”我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你当然知道的,我和永琴的婚姻绝不会长久。不幸的是,我一个四十出头的 人,爱上了一个才二十岁的姑娘!”“您说对了。我和您是两代人,是两个世界的 人,怎么可能产生爱情呢?”“那么说,你爱上了那个小白脸?”“是的。我爱他。” 庄先生重重地瘫坐在床上,半天没有再说话。我整理好东西,提起箱子来,向他告 别:“庄先生,我要走了。请代我向贝贝告别。”“你是到那个小白脸家里去么?” 庄先生有气无力地问。 “不。我不知道他的家在哪儿。”“什么?你还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你可别 上当受骗哪! 如今社会上的骗子可多得很!你现在要上哪里去?“他简直大惊失色。对我的 关心,明显是发自内心的。 “这个,您就不用管了。”既然我已经被辞退,我也不想得到他的同情,更何 况我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受骗。 “我是没有责任要负了。不过我的汽车就在门口,送你一趟,还是可以做到的, 也是应该的。”“那就谢谢您了。请把我随便送到那个旅馆里都可以。 我会通知他开车来接我的。“我不想把关系搞得太糟。对我来说,搞对象是正 大光明的,是合理合法的;对他来说,一个家庭教师居然留下情夫过夜,而且不是 一次两次,解雇我当然也是合理的,何况这里面还有”醋母菌“的作用。我觉得我 这样做没有错,他同样也觉得自己这样处理没有错。错的是他根本就不应该爱上了 我,以至自寻了烦恼。 我提着行李上了庄先生的车,离开了这个我只住了一个半月但却是终生难忘的、 在这里第二次“新婚”并给我带来了幸福的“安乐窝”。 庄先生开着车子在附近找了好几个小旅馆,偏偏那天都没有床位。我们沿着地 安门大街一直往西找,又往南拐进了赵登禹路,最后总算在太平桥大街屯绢胡同口 的芳园旅馆里住了下来。庄先生临走的时候说:“尽管你离开我家了,咱们总算有 过那么一段交情。除了这件事情你办得太出格之外,我对你总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如果你往后遇见什么困难,还可以去找我。只要我办得到,我一定尽力帮忙。”我 看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眼圈儿都红了,心里也觉得很不是滋味。他确实是个好人, 但我也确实无意伤害他。当时我一门心思扑在小陈身上,自以为他会对我负全部责 任的,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今后会遇见什么困难,所以反倒很不以为然地答复他说: “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他是个司机,家里什么都有,估计不会有什么困难的。这 一个多月,您对我这么好,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这片心意。如果您肯赏光,我们举 行婚礼的时候,请您来喝喜酒。”我没有想到这话会刺痛他,只见他脸色非常尴尬, 点点头走就钻进了汽车。 庄先生一走,我立即给陈全志打电话,但他出车去了,一直到下午三点半钟, 电话方才接通。我告诉他说:我已经因为他而被东家辞退,现在住在旅馆里。他第 一句话就说:“要是我,这样无根无据的事情,就绝不承认。”我要他赶紧来帮我 解决困难,他答应说立刻就来。可是从三点半一直等到七点半,他才来到。我就坐 在他的车子里跟他商量今后的事,一直谈到深夜十二点多,什么问题也没有给我解 决。 我要求马上搬到他家去住,他总有理由推托,不是没给父母说,就是这一段时 间太忙,没有工夫,要我等到二十五号以后再说。我要他帮我找个工作,他说他已 经找过了,没找着。 我看他说话支支吾吾的,连一点儿诚意也没有,已经开始意识到他的虚情假意, 就负气跑进旅馆里去,他也没有来追我,竟管自开着车子走了。 以后的几天,虽然他每天晚上都要开车来看我,但是见了面不是很冷淡,就是 找茬儿和我吵架,把我气得号啕大哭,他还自己买上饺子一个人津津有味地吃,根 本不把我放在心上。我说他不负责任,他说我不体谅他的困难,我忍无可忍,跟他 大吵了一场。从此一连两天没有见到他的影子,连电话都不打来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对我根本就没有真心实意,以前不过是在我面前说一些甜 言蜜语,得到了我的身子以后,就想甩我了。他用的手法是十分高明的,他知道我 是个性格很倔强的姑娘,所以他从来不说他已经不爱我的话,而是冷淡我,折磨我, 用话气我,让我感到痛苦,千方百计地要我自己主动离开他。 我知道我这是自作自受。正如王老师所说的那样:我过于天真,也过于轻信。 当时既然并没有人强迫我,我也不能告他强奸。好,你要我自动离开你,那就让你 如愿以偿吧! 四月二十三日,我也没有给他打电话,收拾一下东西,就离开了芳园旅馆,搬 到了厂桥附近的一家小旅社里去住。 算起来,我们这一场闪电式的“婚姻”,从认识到同居再到分手,一共才半个 多月。我的天,是我太草率?还是他太不严肃?我可是真心实意爱他,没有半分虚 情假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