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只要你真娶我,我就嫁!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认识他们的第三天,四月二十六日,星期五──他们吵 完了架,把我叫了起来。我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出于什么 动机,吃过早点,叫了一辆出租汽车,搬到丰台军事科学院招待所去住。 他们两个人住一间,我以“业务员”的身份一个人住一间。 这房间,每天房金四十元,却没有电话。李大明觉得亏了,亲自去找所长,所 里马上通知电工给我安上。看起来,他们跟这个招待所的关系很不错,至少是老主 顾了有了电话,我抓空给王老师通了话,告诉他我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告诉他我一 切都很好,就等着五一节到西苑饭店去上班了。其余的话等我休息的时候当面和他 说。接着又打了个电话给芳园旅馆,通知服务台:如果有人找我,请打军科招待所 的电话。──我估计陈全志不会就此丢手,一定还会来找我的。 这一天,他们哪里也不去。李大明坐在我的房间里跟我聊天。我的情况,除了 婚姻问题之外,都已经如实地跟他谈过了,于是他就详细地向我介绍他自己。 他说他是保定市人,现年四十三岁,是财政部王部长的亲外甥,从小父母双亡, 没有上过学,不识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开放搞活以后,通过王部长的关系,弄 到了四辆旧客车,在河北省第一个办起了个体客运运输,发了一票财,在保定市西 城区大边坨十七号买了五亩地,盖了四十多间房,成为保定市的首富。后来又借王 部长的光,当上了“东方什么公司”的董事长。为了当这个董事长,他花钱买了一 张大学毕业文凭,还受聘当了中国书法学院的副院长──说到这里,他拿出一张中 国书法学院的聘书来给我看,聘书上写的名字是李大名,编号为24号,这是我看 到过的他的唯一证件,估计倒不是假造的。现在的社会,什么都可以买:不识字的 可以买一张大学毕业证书;不会写字的居然受聘为书法学院的副院长,现在想想, 也真叫可笑。 他说他通过王部长的关系,认识了许多中央首长,李鹏就曾经送给他两台彩电, 随时可以电话联系。中央计委办公厅主任李之廉,年纪虽然比他大,论辈份,却是 他的侄儿。 他说他已经离婚,离婚的原因嘛,说起来也非常可笑:他们已经有四个孩子了, 当地计划生育委员会动员他老婆去扎结。他老婆害怕做手术,逃跑了。结果硬是在 他的肚子上开了两个小窟窿,给他进行了强制性扎结。就为这个,他跟老婆离了婚。 大孩子在广州开出租车,挣钱不少,可以不去管他;三个小的,都还在读书,归女 方抚养,所以他在保定的全部家产,都判归女方和孩子所有。不过他在北京复兴门 外木樨地还有六间一套的部长楼,里面一切电气设备俱全。 但是由于他离婚以后一直在广州承包雅苑酒家,北京的房子现在由王部长的儿 子暂时住着,好在他们随时可以搬走,房子随时可以要回来的。 他说这个穆照生,本来是承德市一家建筑公司的党委书记,大学毕业,有一定 的办事能力,经人介绍,辞去了党委书记不当,来给他当秘书。因为他自己没有文 化,办任何事情都要秘书出面,所以秘书的可靠性是第一要紧的。这个秘书,不但 可靠,而且听话,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他说他们搞企业的,单身在外面跑,找个 临时夫人玩玩儿不算一回事儿,不过却不允许乱来,是谁的就是谁的。昨天夜里他 要是不跑到我的床上来,他是不会打他的。 他说他接触过的女人多了去了,但没有一个像我这样朴素大方,勤奋好学,所 以他特别喜欢我,要我嫁给他。他答应拿出七万块钱来帮我家里盖一座小洋房,又 说他跟公安部赵部长有特殊关系,不但他自己的户口随时可以迁到北京来,我的户 口迁来也不成问题,还可以把我那个正在当地师范学院读书的妹妹转到北京师范学 院来上学。他说只要我答应嫁给他,他就送我去上大学,专学企业管理,以后就把 穆照生辞掉,让我当他的秘书。他还说:他有一对桂圆大小的猫儿眼宝珠和一副玛 瑙镯子,都是价值好几万元的国宝,如果我答应嫁给他,他就把这些宝贝都送给我。 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事情。我们年纪相差这么远,他虽然自称四十三岁,但我 估计他至少隐瞒七八年年龄,也就是说:他比我父亲的年纪还大得多。何况认识才 三天,我对他粗鲁下流的言谈举止根本看不上眼,绝不可能跟这样的人产生爱情的。 可是当时我刚刚被陈全志所欺骗,精神再次受到刺激,心理状态很不正常,觉 得我这一辈子反正已经这样了,只要有人不嫌弃我,愿意正式娶我,我就嫁。既然 这个人是个百万富翁,又不识字,我就更容易把他控制在手里;如果他的诺言果然 能够兑现,我何不牺牲自己,放弃精神上的和谐,只求得物质上的满足,并从而给 父母弟妹换来幸福呢?于是我很痛快地答复他说:只要他确实愿意正式娶我做妻子, 我就嫁给他。 当时我就向他简要地说了说陈全志如何骗我、如何甩我的经过,要他给我报仇。 他表示不但完全谅解,还说要通知赵部长把那个骗子抓起来,或者先狠狠地揍他一 顿。我觉得这个人虽然不识字,却挺通情达理的,对他的印象开始好了起来。我对 他说:“你去打陈全志一顿给我出出气就行了,可别把人打坏了呀!”他一把将我 拉进他的怀里,笑着说:“怎么,还舍不得呀?”这时候,我已经算是他的人,无 论他对我怎样表示亲热,我不会也不应该拒绝了。 他在我身上恣意地抚弄,惹得我心里烦了起来,忽然想到他已经有四个孩子了, 做了绝育手术,以后不能再生育,那么我岂不是就不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么?我 推开了他,一本正经地问:“你做了绝育手术,不可能再生孩子了。可我还只有二 十岁,比你的大孩子还小。我总不能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吧?你说,这个问题怎么 解决?”他笑着说:“我这个人没文化,可并不封建。要是你跟姓陈的有了孩子呢, 我就承认是我的;要是这一次没能怀上呢,过两年我带你到医院做人工授精,一定 让你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还不行么?”听他这么说,我最后的顾虑,也打消了。 在二十天中,我给自己找了两个丈夫,一个是我很爱很爱的小伙子,风度翩翩, 温文儒雅;一个是我一点儿也不爱的老头儿,不但不识字,而且长得很丑陋,性格 也很粗鲁。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是祸还是福。经过两次婚姻挫折,对于我自己 的今后,似乎已经到了不管不顾的程度,一切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