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先行交易,择吉开张 第二天是八月二十八日,星期五,我下午就到了洪家,帮老头子把晚饭做好, 胜利下班回来,我们一起吃过,就上楼“弹琴”去了。老头子再三关照:不要拖得 太晚了,要胜利早点儿送我回去。偏偏那天晚上老天做美,不到九点钟就哗哗地下 起大雨来,我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何况他已经得到了我,再度刘郎,留我是 名正言顺,我也无需扭捏作态,再装出一副羞人答答的样子来。于是,在欢乐的乐 曲声中,我们未拜天地,就先进了洞房。 二十九号一早,我们双双走进老头子的房间,他才知道我昨夜没走。按他的原 来意思,是等我们经过一段时间接触以后,肯定了关系,先借黎伯伯家里暂时住下, 然后再筹备结婚;没想到我们进展神速,才几天时间,就把生米煮成了熟饭,把一 个陌生的姑娘变成了他家事实上的儿媳妇,只等着补办法律手续了。 老头子也无可奈何,当即发话:既然我们已经这样,叫我干脆就搬到他家去住。 我是求之不得,胜利也很高兴。说好了我先回去整理东西,胜利提前下班去接我。 好在我只有两只手提箱和一台黑白电视机,一切床上用品都是房东的,我们俩一人 一辆自行车,就可以把我所有的“家当”全搬回来了。 我回到莲花池,给王老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和胜利已经肯定了关系。昨 天晚上下雨,我就住在他家。不过是胜利住在他爸爸房间里,我则睡在胜利的房间 里。他爸爸已经发话,要我今天就搬到他家里去。 王老师祝贺了我,关照我一切自己小心,特别要和老人处理好关系。又说:我 搬到夫家去,他作为我在京的唯一亲人,按理说应该和我一起去见见洪家的人,但 是下午他要参加学校召开的家长会,不能帮我搬家,要我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他,过 些日子他再和我约个时间去和洪家父子见面,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办得这么顺利,而且什么马脚都没露。只要王老师不说, 洪家是永远不会知道我过去所做的那些丑事的。 回到自己的住所,我把箱子打开,把所有的信件都翻出来付之一炬,其中主要 是张林的信。尽管我对他没有爱,但由于想利用他,要挑逗他娶我,也曾经言不由 衷地跟他说过爱呀情啊什么的,所以他给我的信却写得非常热情,而且全都是真心 实意的,我还有点儿舍不得烧掉它。此时此刻,如果王老师也在这儿,我是会求他 帮我保管起来的。 再打开照相本子,把所有“有伤大雅”的照片以及与陈全志、李大明有关的照 片,统统撕了个粉碎,让我以前的那些“历史”,统统化为子虚乌有! 下午四点多钟,胜利来了。我来不及向房东告别,也无法向她告别,我把房门 钥匙连同五十块钱放在桌上,给她留了一张条子,说我临时决定回家去,所有的炊 具和食品,都留给她了,五十块钱,不能算是房租,只能算是我的一片心意,请她 不要笑话,并一再感谢她全家对我亲人般的关怀。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我住了将近一年的房间,关上房门的时候,禁不住流下了 眼泪。这一年来,我和刘昆如何相爱又如何分手,只有这间房间最清楚;如何戏闹 又如何打架,也只有这张床最了解。房门一关,这一段既有欢乐、也有悲痛、充满 着幻想和激情的罗曼蒂克的历史,也就烟消云散了。 我终于达到了目的:进了洪家,成为他家的一员,从此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还 算满意的“家”。啊,我的家!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代价,今天总算拥有了你! 从此,我就和胜利开始了“正式的”同居生活。用我们老家开店的行话来说, 就叫做“先行交易,择吉开张”。 从道理上说,我到了洪家以后,就应该张罗着请王老师到我的家里来。黎伯伯 和我都曾经给洪家父子提起过我的这个监护人,他们也都知道我有个老师。但是我 不想在这个时候请他来。他对我以前的“丑事”知道得太多了,我把他得罪得也太 凶了。他对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爱护,再说,我有了“自己的”家,也用不着他来 关心了。现在我们还没有登记,他来了,万一说话不小心,提起了我过去的那些情 人,露了马脚,拆穿了把戏,我那“崇高的”地位立刻就会发生动摇,我今后的日 子,可就不好过了。因此,从保护我自己今后的安定出发,我只想在我举办婚礼的 时候,礼节性地请他来喝一杯喜酒,我们之间的关系,还应该就此逐渐疏远才对。 我们同居以后,胜利当然是很满足的:每天饭有人做,衣服有人洗,闲了有人 陪他聊天,烦了有人给他弹琴,天天夜里还有人陪着他睡觉,他这一辈子,哪儿享 受过这样的艳福?可是老头子却不满意,还不到一个星期,又一次发话了。 他说:我们这样不经登记就在一起生活,让亲友们看了会笑话的。他要我赶紧 回家去,把结婚介绍信开出来,把手续办了。如果可能,最好请我爸爸亲自来一趟。 其实,他是对我的来历、身份不放心,万一我不安好心,把他们家卷了包逃之夭夭, 他们找谁算账去?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城市里发生得还少吗? 这时候,我只好说,王老师是我的干爸爸,这事儿先要跟他商量。老头子却说: 干爹在法律上不承认,主持婚礼,必须由亲爸爸出面。那天是九月六日,正好是星 期日,他叫胜利陪我到火车站去买票,排了半天队,总算买到了九月八日45次的特 快车票。回家来就整理东西、购买礼品,我想给王老师打个电话,居然也没有时间。 上火车之前,老头子给了我一个金戒指、一条金项链和五百块钱。他家有大彩 电,我的黑白电视机和录音机放着也没有用处,就一起带回去给爸爸用。到了火车 站,我一定要给王老师打个电话,那天是星期二,按说他应该在家的,可是只听见 铃声响,就是没人接。我也无可奈何,只好算了。 我们“新婚”才几天,就要分别,胜利有点儿舍不得,在候车室里,当着那么 多双眼睛,竟搂着我一个劲儿地摸脸蛋儿,说不完的惜别之情。既然已经嫁给他, 又是“新婚”之后的离别,我也不能过份扫人家的兴,尽管心里不乐意,也只好忍 着。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特别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偏偏又碰见了王师母──她和两个 同乡人在一起,看样子是送客人回家。我估计王老师一定也在附近,实在不想让他 看见胜利这副不堪入目的下流相,急忙转过身子,拉上胜利,躲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