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火山终于爆发了 第一节 武大郎乱点鸳鸯谱 我和胜利同居才十几天,还没有登记结婚呢,他就要和我吹,究竟是怎么一回 事情? 这事儿说起来完全赖我。我巧施计谋,赚得胜利相信我的处女身份以后,以为 万事大吉,一切疑虑都不会发生了,所以只把张林的来信以及和陈全志、李大名的 合照处理掉,就把我的全部东西都搬到了洪家,开始了我们的同居生活。 我衣服不多,书却不少。胜利呢,根本就不是个读书的人,家里通俗歌曲录音 带、武打惊险录像带有一大堆,缺少的就是书,特别是文学书,所以一个挺大的书 柜,里面几乎就是空的。这一来正好,我的书稿簿籍有了存放的地方了。 在我的感觉中,他对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兴趣,是绝不会去翻看的。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这样怪,有时候,你想办的事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怎 么也办不到,而不想办的事情,偏偏会意外地出现:从来不看书的胜利,在我离京 以后,竟会心血来潮,居然翻看起我的日记和稿子来。于是,这位一脑袋浆糊的当 代“乔太守”,就粉墨登场地导演了一场“乱点鸳鸯谱”的闹剧来。 我的日记本,记的是“随笔”,大都无头无尾,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只有 自己才能看得懂,别人是无法理解的。 几年以前,就因为我的日记被王师母看见而闹了个大大的误会,为此王老师再 三劝我不要再写这些“惹祸”的文字。我呢,总觉得这是一个“人”所应该有的最 起码的自由:受了委屈,做错了事,或有所感触,没有人可以诉说,难道还不许自 己跟自己叨叨两句?何况我是学文学的,许多讲写作的书上都说,记日记是一种最 好的练笔的手段,因此没有听老师的良言相劝,还是继续记,两三年来,居然写了 有厚厚的好几本,于是,这些“材料”,就都成了我“不打自招”的“供状”了。 也不知道识字不多又从来不看书的胜利用了多大的耐心,居然从头至尾通读了一遍, 而且像一个有经验的“肃反”工作者那样,竟从字里行间找到了许多疑问,发现了 许多问题。 例如:“他都五十多岁了,我才二十,今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只有老天爷 知道!”“如果回到封建社会,如果他不是那么老而我又不是这么小,我就是给他 做个小妾、做个丫鬟,也是愿意的。”这种发自内心的语句,不正说明我和一个老 年人谈过恋爱么?还有,日记中不止一次地提到过的那个吴军,到底是什么人?我 为他神魂颠倒,几乎想从十二层阳台上跳下去的人又是谁? 看了日记,他又去翻我写的稿子。那部写我和潘振华以及江帆的“纯情小说”, 已经由《今古传奇》的编辑取走了,一个姓高的编辑正在看,还打长途电话来说他 很欣赏,准备向主编推荐,幸亏不在手头;我这一部回忆录,当时刚写到春枝两口 子把我骗到江帆的房间里打扑克,却让他翻出来看过了。从这一段文字中,他认定 我是一个风流的女子,跟很多男人有暧昧关系,至少不把男女之间的关系看得那么 了不起,亲热一下,也觉得无所谓。 最要命的还是,他看了我的文字资料,又去检查我的箱子。箱子里有我的照相 本儿,尽管比较“碍眼”的我都已经撕毁,可是匆忙中却忘记了处理底片,醋劲儿 大发的胜利拿到灯下一张张仔细查看,发现其中有一些竟是半裸体的。一个大姑娘, 又不是时装模特儿,怎么会去拍这样的照片? 几方面的资料一综合,结论是我的“社会关系”非常复杂,跟我有过恋爱关系 的男人不止一个,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个王玉! 于是他愤怒了,恼火了。他跑去跟他父亲说:“这个浪女人,我不要了!”他 父亲不明真相,就把介绍人黎明找来。黎伯伯只见过我几次,对我并不了解,他一 者是看胜利那么大岁数了还找不到对象可怜,二者是见我一个外地姑娘在北京混没 个亲人有困难,三者也是王老师的面子,完全出于好心,才把我们这一对儿“怨男 旷女”撮合到一起的。对这种涉及隐私的问题,他既不清楚也不便表态。只说:他 相信老王绝不会。洪老头儿的意思是:孩子已经和人家姑娘同居,现在人家回家去 开介绍信,如果这时候说出不要人家的话儿来,岂不是害了人家,把人家往死路上 逼么?再说,事情并没有搞清楚,何况又是以前的旧事。黎伯伯也劝:现在的姑娘, 哪有几个是真的?再说,人家那么年轻,肯跟你就不错了。你这么大年岁,又其貌 不扬,放弃了她,再要找一个像她那么年轻漂亮又有文化的,根本就不可能! 商量的结果,是给我发最后通谍:要我把事情说清楚,如果说不清楚,就不要 回去了。洪老头儿亮出了他做长辈的风格:如果我不回去,我戴走的金戒指、金项 链儿都不要我还,我在北京的东西,他负责给我寄回来;如果我回去呢,不管说出 什么事情来,他们既往不咎,只要从此以后不再跟老情人来往就可以,而且为我绝 对保密,连胜利的哥哥、姐姐都不让他们知道。 以上情况,是我回到北京以后,胜利断断续续地自己说出来的,而他当时给我 的来信,火气很大,只说他已经掌握了我的全部材料,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是分 是合,只听我一句话。如果我还想住在他家,就得把“问题”说清楚。 我是“做贼心虚”,看了这样的信,以为他终于得知我以前的事情了。我别的 都不怕,就怕他到燕京书店去打听。 因为年初我还在书店工作的时候,黎伯伯就给胜利介绍过我,还让胜利悄悄儿 到书店去“相亲”,所以他是知道书店的地址的,而我跟刘昆的关系以及我被解雇 的原因,书店里的人当然也都清楚。特别是高经理,对我意见最大,如果胜利一问 问到了她的头上,非给我兜个底儿掉不可。而刘昆以前的那几位“丈夫”,只要王 老师不说,至少在胜利的可及范围内是没人了解的。尽管王老师对我伤心失望,但 在这个问上我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我。要是我知道胜利不过是翻看了我的日记,就 凭他发现的那点儿“证据”,只消几句话,我就可以彻底否定了的。再说,如果我 在北京的时候他和我翻秧子,我还真不吃他那一套,你不要我,我绝不赖在你家里, 提起箱子来就走,别的工作难找,当个小保姆或者家庭教师什么的,我的条件比一 般人还是优越得多的。至于再次失身于胜利的问题,我倒是不那么计较。作为一个 姑娘,最难接纳的是第一个男人。正如俗话说的那样:一头羊是轰,两头羊是赶; 我都已经有过四个“丈夫”了,多一个少一个确实有点儿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想立 贞节牌坊。 可是今天的情况却不同。如今村子里人人都知道我是回家来开介绍信马上就要 回北京结婚的,如果忽然间介绍信不开了,婚不结了,北京也不去了,我这张脸往 哪儿搁?在爸爸面前怎么交待?岂不恰恰证明了我跟胜利的事情也和以前一样是马 路上认识的“游戏式”夫妻么? 我在北京怎么丢人都可以,在我的家乡,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唯一办法,我只 能认错服输,以图委曲求全了。 我赶紧给胜利写了一封长信,承认我被刘昆所骗,曾经失身于他,而且还因为 不能满足他的经济要求被他痛打了一顿,负了伤上不了班,因此才被书店解雇的。 不过我也给自己留有回旋的余地:我说刘昆并不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因此实际上他 并没有真正得到我;第一个真正得到我的,还是他洪胜利。我还埋怨他:“谁叫你 年初不跟我见面呢?如果那时候你答应娶我,不就没有这个插曲了么?”从浙江农 村到北京的信,往返一次,最快也得十天。我度日如年地等待着胜利的判决。这期 间,我又接到王老师的两封信,问我婚事究竟进行得怎么样了。我自己心情不好, 再说,也确实成败未卜,无法答复,加上对他的余恨未消,也就没有给他回信。 九月二十四日,总算盼到了胜利的回信。他说过去的事情都可以原谅,但以后 绝不许再有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 如果我的手续已经办妥,叫我赶紧回去。 我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又让我给闯过来了。正因为有这样一个疙瘩,我 坚持要父亲送我到北京,以便万一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跟他说得清楚,多一个 亲人,也好有个商量。爸爸其实也很想到北京去逛逛,何况女儿嫁到了这么远的地 方,不亲眼看看女婿家里究竟怎么样,也不放心。 他到村委去把结婚介绍信开了出来,我又替他买了一套新衣服,爷儿俩就动身 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