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海上花列传》① 拈花室主 花也怜侬著《海上花列传》一书,以梦起,以梦结,感慨深情,流露言外。不 善阅者,每以“嫖经”目之,真是隔靴搔痒。余最喜稗官小说,客岁道出申江,于 友人案头见此书,借回寓所,竟日阅毕。觉洋场人品,花也怜依为之铸鼎象形,如 见其人,如闻其声,海上董狐,当推此老,不特作温柔乡、花烟队中暮鼓晨钟而已 也。虽然,是书之作亦既有年,以昔所云证以今之所见,每况愈下,几若青楼恶习 亦随世运为转移。盖昔之姘戏子者,尚不经见,近日则狐绥鸨合,借此以显时髦, 犹恐秽迹不彰,且与之并坐马车,招摇过市,并有于酒阑灯[ 施左改火旁] ,许执 鞭贱役,送客留髡。致使扬州杜牧、江州司马,征歌选色,意兴颓唐,宁邀薄幸之 名,不作沾泥之絮。纵庸中佼佼,自有其人,第恐郑氏铜山,有时易姓,阿娇金屋, 未必终藏。覆辙前车,昭人耳目。昨过寿萱室主,痛谈此事,相与太息。室主近有 《花史》之作,余告以笔政稍闲,可续《花列传》,仆当助君一臂,聊藉楮墨,以 当铃铎。室主首肯,从此《板桥杂记》,竟得替人;画舫、丛谈,岂无后劲?爰书 卷末,以券将来。 -------- ① 这是读者写在书后的跋文,年代不详。录自陈无我著《老上海三十年见闻 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