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卖命赚钱图个啥? 回到金华,我的灯头开关竟然赚了两三倍的利息,姐夫的西装钮扣是滞销货, 根本销不出去。幸亏他半路上搭了一句话,没出一分本钱,倒分走了一半儿红利。 他捡了个大便宜,还说多亏是他带我出来,方才有这一笔赚头。 同去三墩的那一帮人,所进的棉布、纺绸之类,大都销不出去。这一来,他们 不说要看我的好看了,反过来都说我聪明能干,再过几年他们谁也不是我的对手, 还吵吵嚷嚷地一定要我请客。我赚了钱心里高兴,就花了十几块钱在西市街王东升 大酒家定下一桌酒水,请他们美餐了一顿。 散席之后,货物没有脱手的,继续寻找买主去了。有个叫郑尚志的,是东门外 周村人,进的一批小五金,已经全部销出,就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要带我到一个 “好玩儿”的地方去玩玩儿。还说:“咱们卖命赚钱图个啥呀?还不就是吃喝玩乐 四个字?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赚不来是没有办法,赚到手了,再不享 受享受,死了连自己都对不起!” 我还没有问清到哪里去,就被他拉着往中山马路走去。 今天金华的中山路,是一条繁华热闹的大街,又是老火车站到汽车站的惟一大 路,真是车水马龙,人头济济;当年金华只有一个不大的火车站,还没有汽车客运 站,连接市区和火车站的这条中山马路,两旁都是农田,只有不多几家商店,也是 平房居多,主要是为火车站的旅客和客商服务,所以最多的是旅馆、饭馆、茶馆、 火腿店之类。 我们一走走到北山路的北山茶店门口,郑尚志就站住了脚,笑眯眯地向店门口 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茶娘瞟了一眼,又冲我努了努嘴。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情呢, 那两个姑娘就迎了上来,一边一个,连推带拉地把我拥进了茶店,郑尚志依旧笑眯 眯地在后面跟着。 金华是个著名的水陆码头,来往的客商多,因此茶店也多。所谓茶店,并不是 为喝茶的客人服务的,这里的茶馆,叫做“花茶店”,由茶娘接待,实际上就是变 相的妓院,做生意人有生意谈,都要到这里来“接洽”,就是没有生意谈,也经常 要到这里来“坐坐”,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图的不过茶娘们的“尽心伺候”, 这是我早就听说过的,只是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家茶店,既然门口有两个女郎招 待茶客,估计大概就是这种花茶店了。 我四周一打量,只见茶店门前搭了一个挺大的凉棚,店堂内外放满了竹躺椅, 每两张躺椅之间放一个茶几。茶客们有悠闲地独自躺着养神的,有几个一伙儿凑在 一起高谈阔论的。烟雾腾腾,人声嘈杂,提壶沏水的是两个中年男子,此外并没有 姑娘陪着聊天儿。心想:所谓花茶店,不过就是门口有两个茶娘往里拉客而已,也 没什么特别的。 正想着,两个女招待扶着我一直往里走。我还以为要给我安排一个座位,不料 一拉拉到一扇写有“内室雅座”字样的门前,一撩门帘儿,里面居然别有洞天:一 条狭长的小胡同两旁,一个个全是小房间,门上也挂着门帘儿,有点儿像是澡堂子 里的“盆汤房间”。我们刚踏进走廊,就有两个穿着花旗袍、烫着披肩发、打扮得 更加妖艳入时的姑娘迎了上来,把我们送进一间小房间里。 这间房间小得只能放两张躺椅和一个小茶几,一张半方桌上放着热水瓶、茶叶 罐、烟灰缸之类,桌旁有一个痰盂。此外就没有别的陈设了。两个姑娘连拉带扯地 刚把我们按倒在躺椅上,另两个十三四岁梳着辫子的小姑娘进来,一个端着两杯清 茶,一个端着二十碟瓜子儿,都放在茶几上,就退出去了。 两个大姑娘笑眯眯地说了声:“客官请用茶,我们来给您嗑瓜子儿。”说着, 其中一个过来就在我的大腿上一坐,一手勾着我的脖子,一手抓起一把瓜子来,送 进嘴里。只听见噼哩啪啦一阵响,瓜子皮接连不断地从嘴角边吐出,再把嘴里剩下 的瓜子仁儿用舌尖一粒一粒地送进我嘴里来,一边喂还一边向我做媚眼。喂完了一 把,脸蛋儿贴着脸蛋儿,又去抓第二把瓜子,接着嗑,接着喂,动作敏捷迅速,看 起来,不经过长时间的专门训练,是很难如此熟练的。我虽然已经成了家,但生平 从来没跟女人如此亲热过,更何况这个姑娘根本就不认识,连我姓什么,多大了都 不知道,怎么就对我这样亲热呢?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心里别别直跳, 一面推开她,一面连说:“不要这样,让我自己嗑。” 那姑娘笑了起来:“到我们这里喝茶,你出了这份儿钱,就应该享这个福。要 是自己嗑瓜子儿,不就赔了吗?” 我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有这个规矩。” 那姑娘白了我一眼:“我们这里是什么规矩,你知道么?告诉你吧,这就叫‘ 卖嘴不卖身’!我的这张嘴,今天算是卖给你了,你不想吃都不行啦!”说着,把 碟子里的瓜子儿又抓了一把,不由分说,又往我嘴里喂。 花茶店的瓜子,一上就是十碟,听起来挺吓人的,其实一碟里不过二十多粒, 伴茶姑娘一碟里抓十几粒,抓那么两三把,十碟瓜子就算嗑完了。那伴茶姑娘把剩 下的瓜子儿往手心里一倒,把十几个碟子一摞,功德完满似的放开了我,站起身来, 一扭一扭地走出门去了。 我以为可以解脱了,转脸看看郑尚志,只见他搂着一个挺苗条的姑娘,左手按 住了她的乳房,一只手伸进她旗袍里面去,正在嘻笑取乐。我正不知道怎么是好, 不料给我嗑瓜子儿的那姑娘走出门外,大喊了一声:“上瓜子!”随着话音儿又进 来一个姑娘,比刚才的那一位丰满多了,高耸的乳峰随着走动一颤一抖的,手里端 着十碟瓜子儿,刚往茶几上一放,一扭腰就贴到了我的身上来,两个富有弹性的乳 房正好紧贴着我的前胸。我感觉到一阵晕眩,心口又狂跳起来。她还没去抓瓜子儿, 已经发觉我手足无措的惊慌样子,撇着嘴“嘻”地一笑,熟练地解开我长衫右边的 一个钮扣,把手伸到我的胸口摸了摸,歪着头问:“你心里想什么?为什么心跳得 这么快?”见我不回答,那只手就一直往下摸去,一面问:“老老实实地跟我说, 你是不是想要……”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大胆,推开她说:“你这是干什么?” 她没有理睬我,把我搂得更紧了,一面继续往下摸去,一面嘻嘻地淫笑着说: “到这里来的人,想的就是这个事儿,干的也是这个事儿!傻孩子,这玩意儿,都 是爹妈给的,人人都有,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更不是什么宝贝。不过我有的你没有, 你有的,我却没有。这玩意儿,能洗不能晒,能摸不能看;互相摸摸,这就叫互相 了解、互通有无嘛,有什么要紧?男女之间,只有通过这样的互相了解,才能够互 相喜欢、互相爱怜呢!你都这么大了,难道连这个都不懂?” 我实在忍受不住了,一把推开她,大喊一声:“结账!” 这个姑娘正在跟我调情,没有思想准备,差点儿让我推到了地上。她站稳了身 子,沉着脸很不高兴地嘀咕说:“不开窍的童子鸡,跑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郑尚志正在情浓时节,被我打了兴头,很不乐意。但如果他不走,今天的“茶 钱”,可就要他付了。他迟疑了半天,也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怀抱中的姑娘,站 起身来,扣上衣扣。 结算茶账,瓜子每碟一角,我二十碟,郑尚志三十碟,加上清茶每杯两角,一 共五块四角,小账随意。我掏出六块钱来,放在茶几上,拉了郑尚志往外就走。 出了房门,过道上的那两个女茶房笑嘻嘻地上来招呼送客:“大少爷,怎么不 多坐会儿啊?”“客官,下次再来呀!后面房间里,姑娘更漂亮,伺候得也更周到 呢!” 算起来,从进门到出来,前后一共不过十几分钟,就六块钱出去了,要是再多 坐会儿,或者到“后面房间”去,还不得几十块钱哪?这样的“销金窟”,下次我 可再也不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