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路路相通托她福 一九五一年二月,春节假期加上借的两个星期日,一共放假五天。有吴先生那 里抵押来的一千万元,除了让江西山场上的职工都领了全工资回家过年之外,还 “截留”了一小部分,作为我在上海进行社交活动的开支。我住在陈家过年,天天 有酒有肉,白天打麻将,晚上看戏看电影,陪着大阿姐和两位小姐尽情地玩儿个痛 快。反正钱是大阿姐借给我的,“今朝有酒今朝醉”,乐得陪大阿姐高兴几天。我 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感情上是十分融洽的。至于明天嘛,“没有过不去的火焰 山”,“船到桥头自会直”不是? 转眼五天假期过去,上班第一天,大阿姐就打电话催张柏龄到市工商局去给我 领营业执照。我说刚过完节,不能催得太急,也要给人家一个“收心”的时间。大 阿姐却说:趁这会儿人家心情好,事情也不忙,赶紧去把手续办了就算完事;再拖 下去,人家又该忙得顾不上了。──倒好像她是工商局的人,那执照就在她手中拿 着似的。 张柏龄听她的话去了一趟工商局,果然当天就把营业执照领了回来。石秘书打 电话来叫我到他那里去取。执照上用的是吴山先生帮我新改的名字:葛新。地址就 报在陈老家里──自从我在他家落脚,临时户口就报在他家里,姓名也是葛新。 节后第一天就把这件大事完满办成,我高兴得直跳。心知这是大阿姐的朋友在 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就遵守诺言:请她到远东饭店去吃生煎鸡肉大包子。两位小 姐听说我要请客,不肯放弃这样的机会,非得一起去不可,于是叫来两辆三轮车, 四人相谐同行。 鸡肉包子这玩意儿,对女士们说来,吃两三个味道不错,吃多了就觉得油腻腻 的,难于下咽了。三位小姐一共吃了不到十个包子,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但是肚子 却没饱,似乎意有未尽,想再吃点儿什么。我当即建议,转到成都路福至西餐馆吃 西餐。这里的炸野鸡腿很出名:外焦里嫩,酥脆香甜,非常爽口。 这一吃,小姐们吃出瘾头来了。从此几乎每天都要缠着我陪她们到福至西餐馆 吃一顿。我营业执照拿到手,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可是饮水思源,不能不想到她们 特别是大阿姐对我的这一片心,哪怕再忙,一到了晚餐时分,都不会忘记赶回来陪 她们去小酌。──我知道,一旦到了江西山区,这种“有女同车”和“有女同餐” 的福气,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一方面是事情确实多,一方面也有点儿依依不舍,尽管唐富接连来信、来电报、 来电话催我赶紧去江西,我还是直到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方才首途赴赣。上火车 那一天,三位小姐一起送我到北站,再三嘱咐注意饮食、谨防着凉,预祝我一切顺 利,早日来上海与她们欢乐重聚,直到火车开动了,还站在月台上向我频频招手。 一路平安,抵达江西贵溪县,住进了裕民旅社。第二天持上海市工商局营业执 照去找县政府农林科,由黄以忠同志接待。他看了上海市工商局发的采购证,态度 非常热情,立刻翻检了文件柜,告诉我省农林厅已经把上海的报告批发下来了。当 即给我填了一张砍伐证、一张准运证,又打了一个电话给上清区区政府,通知他们: 上海纺织器材公司被扣圳上乡的坯木,经省府批准,可以放行了。又把这意思写了 一张便条交给我,叫我直接去找圳上区区政府。 我满心喜悦,转车到鹰潭。唐富告诉我:山场的工人回家过年,大都还没回来, 只有几个人看堆儿。坯木露天堆放着,只苫了些松枝,有被乡民随手拿走的,有被 雨雪淋湿了的,再不及时处理,一旦发生霉烂变形,可就不能再用了。我告诉他事 情已经彻底解决,如今一切手续齐备,不但这一批坯木可以及时运走,今后的生产, 也可以名正言顺了。他听说事情有了根本性变化,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刻要过所有 证件去一一看了,竖着大拇指夸我神通广大,鼻子里“哼哼”连声地要看当地区政 府如何收场。 我俩随便地在饭店里吃了饭,就步行三十里,到达上清区区政府。接待我们的 崔指导员,是个南下干部,吉林省人,办事很痛快,以前的话一句不再提起,先给 圳上乡乡长打了电话,又拿起笔来,写了通知,盖上大印,就交给我。 我们随即赶到圳上乡。乡长陈加才再三说明他是公事公办,以前我们手续不齐, 属于非法砍伐,他作为基层干部,不能不反映、制止;如今我们办来了证明文件, 是“官”的了,他又不能不照章办理。这一次双方谈得很融洽,为了弥补以前的 “误会”,增进今后的合作,考虑到我的工人大都没有回来,由他出面发动当地乡 民帮我清点、打包、搬运。从省工省时出发,他建议我雇几条小船,走水路到邓家 埠装火车,果然比用人工挑到鹰潭方便多了。 我随车押运到上海。唐富已经通知工人们过了正月二十日一定开工,要他们赶 紧回来。估计我这一批货脱手,第二批货也可以加工出来了。 不过才一个星期,我又回到上海,简直出于大阿姐她们的意料之外。坯木分到 各厂,经使用,合格率达到百分之九十八,厂家也很满意,纷纷争着要货。石秘书 也很高兴,说我没辜负他,又特地安排我和总经理见了面,签订了一九五一年的全 年订货合同,而且一次性预付了百分之五十的预付款。这样一来,我囊中饱满,人 也精神起来,偿还了吴先生处的借款,归还了大阿姐的十两黄金首饰。果然应了大 阿姐的一句“吉言”:春打花开,万象更新,我也时来运转,欣欣向荣,不由得精 神焕发,扬眉吐气起来,一方面进进出出的胸脯子都比以前挺得高些,一方面在大 阿姐面前低声下气,极力讨好,百般奉承,情愿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以示我对她 的感激之情。 但是江西的业务等着我去开展,上海虽好,终究不是我自己的家,不能久住。 尽情地欢乐了几天,不得不又一次告别大阿姐和两位小姐,登程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