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还人情金屋藏娇 一九五三年,是我一生中最最风光的日子。两年来的坯木经营,给我带来了数 亿元的利润。我在南京路人民银行、宁波路浙江兴业银行、淮海路中国通商银行、 北京路国华银行都开有私人存款户头,此外还买有三亿元的定额存单。两者相加, 属于我个人名下的存款,共有五亿多元,按当时黄金牌价,折合大条五十多根。江 西的投资,还没有计算在内。 这点儿财产,在上海的资本家中,简直是不值一提的,但对我这个白手起家的 乡巴佬来说,数目已经相当可观了。何况“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的事业刚刚 开始,而且正在蒸蒸日上,仅仅三年多时间,就有这样的成就,再过几年,谁知道 我的财产又会翻上几番呢! 想想当年,我穿着汗衫、短裤逃出景云,囊无分文,要不是朋友们帮助,哪有 今天?饮水思源,能在大上海落脚,多亏陈佑华、石秘书的帮助和大阿姐的牵线。 为了感谢他们,我取出一亿元存单,送给陈太太五千万,两位小姐每人一千万,大 阿姐两千万。──至于她们入股的红利,每年都按账面分拆,跟这是两回事儿。 我带着一千万存单,去看石秘书,不料他生了重病,住在第一人民医院。我就 借探望之机,把一千万存单留给他作为营养滋补之用。 这样,这三家的人情账,总算有个初步的交待了。 这时候,据景云来的同乡人说:陈亦祥因为多次吊打群众、敲诈勒索、奸淫妇 女,已经受到开除出党的处分,一抹到底,什么官儿也不是了。不过看在他打游击 年代“请财神”有功的份儿上,还留在县里管管民兵训练之类的事情。我怕他也像 胡金海那样疯狗乱咬人,仍不敢回去,就写信回家,请父亲和六叔到上海来玩玩儿。 我父亲和六叔来到上海,先在陈公馆住了几天。我手头已经有钱了,不愿父亲 寄人篱下,吃喝拉撒、进进出出,都不方便,就在东亚旅社再包了一套房间,让他 们和我一起吃住,一有空就带他们出去闲逛,花钱如流水。 上海协利炭行老板江洁缨,在五反中伤了元气,一蹶不振。可是两年前我请他 当担保人,他不给面子,所以一直不好意思来求我。如今我父亲和六叔来了,他是 借我六叔的资本方才发了起来的,再不好意思,也不能不来拜访。我这个人,一向 认为人求人的事情,能帮忙是情份,不帮忙是本份,并不因为他当年不肯当保人而 心存芥蒂。江洁缨见我依然如故,气度豁达,不记前愆,就提起他想到江西开辟木 炭生产基地,求我助他一臂之力。我当场就给他写信到鹰潭办事处,请吴山先生协 助他办理营业执照,请来山客,开创新天地。又写信给李唐富,让他就在上清区山 场内建窑设厂,处理坯木工场的下脚料。因为加工纱管坯木的木禾树,只有最粗的 一截有用,其余枝杈,只能当柴烧,但却是烧制木炭的好原料。 不久,江洁缨在鹰潭的小炭窑就发展到一百多座,工人也有了好几百名,运输 的关系也无需再搭,几车皮几车皮的木炭,源源运来上海。炭行生机勃勃,很快就 恢复了元气。 这样一来,江洁缨又活了。为了表示感谢,他请我和父亲、六叔到大富贵吃饭。 席间提起我这样长期包住旅馆,不但开支浩大,也不像个人家模样,建议我顶一幢 房子下来,那就一生安定了。并说:如果我有这意思,他可以帮我牵线搭桥,在价 格、手续上一定不会吃亏。 经他这样一提醒,我也有了顶房的意思。通过他的介绍,很快就看定了沪西住 宅区愚园路的一座花园洋房的二层和三层,红漆的地板,卫生设备齐全。一层是无 锡荣德生的堂兄弟荣象贤夫妇居住,算是独门两户,清净幽雅,价钱也还公道,当 时就说定拍板了。至于申报户口以及办理房产过户手续,有樊、陈两位在房地产管 理局工作,打个招呼,就一切顺利办成了。 我总算在上海有了一个像样的家,而且真正是白手起的家。 有了“金屋”,就要考虑“藏娇”了。朋友们来往,都说我家里没个主妇,总 不像一家人家。不知内情的,只以为我还没有结婚,四处张罗着要给我介绍对象。 我爸爸和六叔也看出来了,像我现在这样的派头,如果真把那个不识字的老婆娘接 来,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但他们又都守着“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古训,反对“富 易妻,贵易交”。经过若干次舌剑唇枪的交锋,最后不得不各退一步:同意我在上 海另娶一位太太,家里的老婆娘,不许离婚,算是“两头大”,只要互不来往,永 不见面,估计也不会发生争执。 剩下的问题,就是物色什么样的对象了。照我自己的意思,最好是把才貌双全 的段功洁娶过来。她还有一年就大学毕业,我事业初成,缺的就是文才;她才华横 溢,缺的正是一个有钱的丈夫。按说我们两个完全可以在“互补”的前提下结合的。 但是给她接连去了几封信,都没有回音,估计不是他家里反对,就是她另有男朋友, “不便”回信了。 父亲在陈家住过几天,见两位小姐对我都很亲热,印象特别好,又都是大学生, 就要我从中挑选一个,然后请樊崧甫做媒。我笑笑说:人家比我小十来岁,跟我亲 热,是拿我当大哥哥看待,并没有别的意思。人家刚上大学,也不可能马上考虑婚 姻问题。再说,这两个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是奶妈和丫头带大的,直到如今,一切 生活上的大小事情,都由桂英照顾,她自己连一块手绢儿也不洗。像这样娇滴滴的 小姐,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有道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何况我至 今还是个逃犯的身份,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或者陈亦祥又想出什么花招来陷害我, 像她们这样的人,是无法与我共度难关的。办事要从长远利益打算,不能只看眼前。 父亲觉得我言之有理,也就不再提起这门亲事。 不久父亲和六叔就回家去了。我给父亲一笔钱,作为家里的开销以及偿还当年 我逃离故乡时支助过我的亲友们的欠款。 我的业务不断扩大,江西的坯木生产一再发展,各工场老喊人手不够。唐富事 儿多,走不开,就委托麻振声再次回景云县去招工。 麻振声招工完毕,想起当年到三里街替我接宝宝的事情来,如今事隔两年,一 直没有通信,也不知道宝宝母女俩怎么样了,就抽了个时间,到三里街走了一趟。 他见到了宝宝,问清楚了确切消息,就给我写来了一封长信。 信中说:宝宝倒是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只是经过土改,她家被划为官僚地主。 幸亏她的人缘儿还好,没有得罪过上下左右,工作组考虑到她婆婆已经死了,丈夫 又一直在外面从不回家,小叔子还未成年,倒是没有受到斗争,把土地房屋分了, 给她和小叔子留下了两间厢房三亩地,从此叔嫂二人天天要下地干活儿。生活清苦 还在其次,乡下人眼睛浅舌头长,见她和小叔子相依为命,也不嫁人,都说她和小 叔子好上了,却不知道她一心一意,还在等着心上人来接她。我潜逃在外,究竟在 什么地方,家里是保密的,她想打听,也打听不到确切的消息。劳累加上烦心,得 了个咳痰咳血的毛病,想医治,既没钱,也没个好大夫,就这么拖着。 麻振声给她说了我的近况,告诉她我在愚园路顶了半座花园洋房一个人居住, 家里一切俱备,独缺一位夫人。想起当年要接她到金华,她说还不到时候,如今时 来运转,发了大财,生活也安定了,问她是不是可以考虑去上海。她眼泪汪汪地说: “阿庆是个多情种子,单身在外好几年,不知道又有了几个相好女人,哪儿还记得 我们娘儿两个?要不然怎么既没个人来看我,也没封信来问我?当年我不去金华, 是怕拖他的后腿;如今他大发了,想嫁他的千金小姐不知道有多少,我去找他,他 还认我们吗?”麻振声就代我辩白,说我这几年来,虽然不通音信,却时时念叨她, 尽管机会有的是,也没跟任何女人有过关系,心心念念,只等她去团圆。又假传圣 旨地说:他这次回来,就是受命专程来看她的,如果她不相信,不妨先去看看。说 着,取出一百万块钱来,留给她做路费。宝宝将信将疑,半推半就地收下了,说是 正想到上海去治病,只是一没有路费,二没有地方落脚,无法行动,如今天从人愿, 两者都有了,她一定要走一趟,即便我不要她,她能最后见“负心人”一面,死也 甘心了云云。 同一封信中还提到:他到马渡去了一趟,见到了我的姐夫,得知我离开马渡以 后,胡礼珍和丁官钟就上山当土匪,五○年剿匪中被捕,按照“首恶必办”的政策, 匪首胡礼珍和几个死硬分子,已经被枪毙,丁官钟坦白交待得好,作为“协从”处 理,判了十年徒刑;胡官俊不愿上山逃到金华,被胡金海检举,抓回景云后,被判 了八年徒刑。跟我有牵连的是丁官钟:他的那支左轮手枪,是我卖给他的,被捕以 后,枪倒是交出来了,追问枪支来源,他无法交待,只好说是向我借的。不过为了 减轻我的罪行,他把时间往前推了半年,说成是解放前夕时局动乱,他外出做生意, 借我的手枪防身;解放后他投靠胡礼珍,怕我问他讨手枪,所以一直躲着我,跟我 没有见过面。──这些情况,是丁官钟通过许多曲折关系从狱中透露出来告诉家里, 让我姐夫转告我的。 我心里忐忑不安,深悔当年不该贪图赚那五十担大米,连买卖枪支的生意也做, 而且还是在涉及反革命嫌疑的逃亡途中,以至本来说得清楚的一件案子,倒变成说 不清楚了。虽然丁官钟尽力为我开脱,以后追查到我的头上,我能不能解释明白、 政府是否相信,可就很难说了。 麻振声的信到了没几天,宝宝果然带着巧巧找上门来了。巧巧已经八岁,襁褓 中到江西见过施人龙,当然不会有印象,来沪之前,可能宝宝给她说是到上海来找 爸爸的,所以进门之后,妈妈说了声“还不快叫”,她就甜甜地喊了我一声“爸爸”。 我心里明白,这个孩子,是我的种子。父女连心,不由得我一把将她揽到怀里来, 连连地亲她。我两次去她家都是深夜,她都已经睡熟,煤油灯下,看得不十分真着; 今天仔细端详,从脸型到眼神,无一处不像我;那一张嘴唇皮薄薄的樱桃小口,又 跟她母亲一模一样。用不着怀疑,长大以后,又是一个美人胎子。 再看看宝宝,虽然她也是往三十岁奔的年龄了,而且这两年来饱尝了风霜雨露 和烦心懊恼之苦,加上久病未治,脸容显得三分憔悴,眼角也已经隐隐有几根细细 的鱼尾纹,但是脸色依旧白中透红,和女儿的脸色不相上下;特别是她那一双能勾 魂摄魄的大眼睛,依旧那样炯炯有神,多看几秒钟,就能令人心旌摇荡,不能自已。 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完全成熟的女性,比起十几年前初中同窗时的幼稚、九年前七夕 之夜偷吃禁果时的腼腆,确实潇洒大方多了。当着女儿的面我不能拥抱她、亲吻她, 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女儿,直把她们领到二楼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下,方才放手。 离情是诉不完的。有许多话,当着女儿的面也无法说。家里没人做饭,到了吃 饭时间,干脆一辆三轮车,到南京西路的饭店里给她们母女接风。这不过是一家三 流饭店,叫的菜也不多,但对她们来说,特别是对巧巧来说,已经是生平从来没有 吃过的美味佳肴了。我要了一瓶甜葡萄酒,给她们母女各斟了一杯,自己却开怀畅 饮,说不清这是欢喜,还是忧愁。 醺醺然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很晚。巧巧乍从农村来到大城市里的新家,这也稀 罕,那也有趣,虽然坐了一整天的火车,究竟是小孩子家,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宝 宝善解人意,烧了一锅热水,给她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就把她抱到床上去了。 孩子究竟是孩子,上床的时候,还说不困呢,脑袋一挨着枕头,不过五六分钟,就 沉沉睡去,就是把她抬走,她也不知道了。 孩子一睡着,宝宝就扑进我的怀里来,笑着吻我,又哭着捶我的胸口,说我人 一阔,心就变,违背了当年月下的誓言和分手时的诺言,把她们母女两个都忘记了, 根本不顾她们的死活。我顺着振声兄的口气给她解释:前一段时间,忙于扩展业务, 打下立足的基础,确实顾不上她们;如今安定下来,顶下了这半所房子,也不过是 几个月以前的事情。房子刚刚过户,就打发麻振声到景云去看望她,不正证明我心 里时时刻刻在想念着她么?她之所以要这么说我怪我,不过是试探我对她的态度, 其实,从她进门直到这会儿拥抱在一起,我对她是什么态度,心里已经是十分明白 了的。 亲热够了,她正色地问我:我和她的关系,究竟打算怎样处理。我也实不相瞒, 说明父亲已经来过上海,我们也曾经开诚布公地谈判过,结论是不许我和老婆娘离 婚,却允许我在上海成一个家,算是“两头大”。我反问她肯不肯做我的“小老婆”。 她又哭了起来,这一回,却是真的伤心了。她说:《婚姻法》刚刚公布,只许一夫 一妻,犯有重婚罪的,作为刑事犯处理,男女双方都要判刑的,问我怎么连这个全 国重点宣传的普通知识都不知道。我吃了一惊,在此之前,我确实没有想到过这也 会是一个问题。我六叔自己就有小老婆,不拿讨小老婆当一回事儿,我老婆娘是个 文盲,在家里没有地位,自己什么主见都没有,一切都听我父母的;在我看来,只 要父亲点头,老婆娘不说话,宝宝这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有想到除了我们男女 双方和家里之外,还有一个人不干,这个人就是国家,就是法律! 我确实傻了眼了。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宝宝依偎在我的怀里,耸动着肩 膀,伤心地饮泣。她边哭边说:这一次,她是破釜沉舟,下了决心离别景云县,再 也不打算回去的了。她已经单方面向当地政府提出与追随蒋介石逃往台湾的反动军 官施人龙脱离夫妻关系的申请,办了离婚手续,连户口都迁来了。如果我要她,她 就跟我登记结婚;如果我不要她,她就把孩子留给我,她自己一个人去死。没想到 现在的情况居然是:我要她,却不能和她成为正式夫妻。她知道,就我父亲而言, 能够允许我在上海娶一房媳妇儿,就已经十二万分不容易了,如果坚持要我跟老婆 娘离婚,这事情父亲那里肯定通不过。 我说:《婚姻法》反对封建包办婚姻,保护自由恋爱婚姻,现在我经济上已经 能够独立,不必依赖父母生活,如果我能回景云去办离婚手续,坚持一下,不怕父 亲以脱离父子关系为要挟,这个老婆娘还是能够离掉的;糟的是我至今还是个逃犯 的身份,不能在景云县露面。我也明确地告诉她:我现在手里有几亿财产,愿意嫁 给我的大姑娘不是没有;可是考虑到第一原配离不了,第二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吃 官司的可能,因此也不想牵连更多的人。至于她宝宝,情况跟别人又不相同:我是 她第一个男人,也可以说是她真正的丈夫,尽管睡在一张床上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 十二个小时,可彼此以心相许的日子已经超过了十二年,而且有了爱情的结晶。因 此,我们两个早就是拴在一根线绳上的蚂蚱,蹦不了我也飞不了她,早就是患难与 共的一对儿了。眼下我们只有两种选择:如果她肯继续为我作出牺牲,只能委屈她 做我的情人,也就是非法同居,而且还要承担我随时被捕的灾难;如果她觉得条件 过于苛刻,不愿为我作出如此重大的牺牲,我也绝不勉强,我将尽到一个情人所能 够尽到的责任,留她在上海把病治好,然后给她一笔钱,随便她愿意去什么地方; 如果她愿意,也可以把孩子留在我这里,我一定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抚养她成人, 培养她成才。何去何从,就听她的一句话了。 她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脖子,哭得好伤心好伤心,一边哭,一边在我耳畔呐呐地 诉说:“不知道我前生作了什么恶,今生要遭这样的报应;也不知道前世我欠你什 么债,今生怎么也还不清。反正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明知前面不是路,也只好硬着 头皮往前走。不管是做情人也好,做小老婆也好,反正一样,我都认命。只要能跟 你在一起生活,哪怕只有一年、一月,我也是高兴的、幸福的。……” 我感谢她对我的理解与谅解,捧起她的脸来,吻干了她的泪痕。 从此,她就在我家住了下来,隔几天到华山路红十字医院去看一次病,还尽到 一个做妻子的责任,买菜,做饭,整理房间,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巧巧也背起书包,到愚园路小学去读书。她天资聪颖,没有几天,就听懂了上海话, 不到一个月,上海话就说得非常流利,听不出是刚从浙江来的乡下姑娘了。 邻居们听见孩子叫我爸爸,都以为宝宝是我原配,见了她,都喊她葛太太。她 也当之无愧,大大方方地答应。平心而论,我这个家,在上海虽然算不上是一流的, 也是二三流的。经济富裕,生活安定,心情舒畅,加上医院的大夫医术高明,药物 对症,没有多少时候,宝宝的咳痰咳血的毛病就都治好了。 大阿姐和两位小姐听说我家突然来了一位太太、一个女儿,一起过来拜访。见 宝宝温文尔雅,美丽端庄,巧巧天真活泼,聪明伶俐,也很喜欢。大阿姐拉着宝宝 的手,推心置腹地说:“咱们跟阿庆都是患难之交。不过我们跟他是在互相理解、 互相帮助的基础上建立的友谊,你跟他是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基础上建立的爱 情。我们的友谊不会也没有影响你们的破镜重圆;希望你的爱情也不要影响我们今 后的正常来往。星期假日,欢迎你们全家到我们家玩玩儿。” 宝宝虽然跑的地方不多,礼貌上的客气与外场倒是还有。她嘻嘻地笑着,以一 个主妇的身份,连连感谢她来上海之前陈家上下对我无微不至的帮助与关怀。并且 再三保证:第一她绝不干预我的人身自由,第二绝不妨碍我与她们的继续来往,也 欢迎陈家姐妹时常到家里来玩儿。 她们这一次见面,我不知道宝宝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看得出来大阿姐和两位 小姐对宝宝倒是非常满意,都认为她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贤妻良母,既重情,也重 义,对丈夫百依百顺,又不会争风吃醋。我有了这样一个贤内助,没有了后顾之忧, 一心扑在事业上,大展宏图,当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这一年的中秋节,是我的三十岁大寿,沪赣两地来祝贺的人很多,我决定在饭 店宴请一般客人,在新居招待至亲好友。父亲和六叔特地从景云赶到上海来帮我张 罗,见到了宝宝,也默认她是儿媳妇。生日一做,等于公开了我们的关系,“葛太 太”的身份,也就名正言顺了。 还清了宝宝的这一份人情债,从此我就不欠任何人的人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