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同乡人的“照应” 我回到上海,自以为弋阳的事件处理得非常好,没有再放在心上,每天总是沉 浸在天伦之乐中。说起来,我是个结婚已经十几年的人,但是真正的夫妻生活,还 是刚刚开始,因此竟像一对新婚夫妻一般,朝画眉,晚卸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赶上星期假日,还要带着宝宝、巧巧去逛逛公园、吃吃小馆子,日子过得非常逍遥 自在。 有一天,我出外去联系业务,回家来宝宝告诉我说:景云县公安局派一个警察 到上海来调查我的案子。那个警察只知道我在上海,却不知道我的具体地址,听说 宝宝在上海治病,恰巧他也是三里街人,跟宝宝当然认识,就向她父母要到了她的 地址。今天找上门来,目的是打听我住在什么地方。这事儿听起来像是笑话:他进 了我的家,却还打听我的住址。宝宝是个聪明人,当然一方面回答他不知道,一方 面用话套问他找我干什么。那警察不知道她和我的关系,只以为“但说无妨”,就 把事情的源源本本都说了。 原来,徐步贤被解雇以后,回到了景云。他被雇用去弋阳,是麻振声出面的。 他到了江西,也只知道工场的老板姓葛名新,是个上海人。这一次闹罢工,我出面 调解,他才知道我也是景云人。景云人姓葛的不多,而当年阿庆在几十人四面包围 之下居然逃出景云县城至今下落不明的故事,几乎是人人皆知的。徐步贤对我怀恨 在心,就到公安局去检举,说弋阳坯木加工场的老板葛新,有可能就是逃犯葛月庆。 我的案子以前是陈亦祥经办的。当时他要抓我,不过是出于争风吃醋,公报私 仇,听到胡汉棠的供词中有我的名字,就小题大做起来,说我是忠义救国军3811部 队的人,立刻带人来抓我,其目的无非打算在阴差阳错的前提下给我一点儿眼前亏 吃吃,没想到竟闹出一场全县皆知的大新闻来,弄得他也欲罢不能了。后来他犯了 错误,被一抹到底,我也早就逃亡在外,这件案子,就再也没人提起了。如今徐步 贤到公安局一检举,公安局一查案,居然没有我的案卷,去问陈亦祥,他说胡汉棠 的供词里提到过我,所以当时只想提我对质一下,还来不及立案。翻出胡汉棠的案 卷来从头查去,又只说徐康自称3811部队支队长的时候,曾经派过我一匹白布,我 去找徐康讲理,徐康给我开过一张“豁免证”。这本是一件无关重要的事情。县公 安局搞不清事件的真相,就派人到上海调查来了。更其滑稽的是,一查查到了宝宝 这里,简直等于派人给我通风报信的一般。 宝宝自以为聪明,把警察支走了,我就可以平安无事了。我却因此添上了心病: 公安局在上海找不到我,就会到弋阳去问麻振声,他敢说不知道老板住在什么地方 么? 看起来,山场大量使用景云老乡,乃是一大失策。当时只考虑江西人烟稀少, 劳动力贵;景云同乡人老实,便于管理,就没有考虑到有一利也有一弊:我这个逃 犯,应该尽量躲开同乡人,以免被公安局顺藤摸瓜。现在事情暴露,后悔也晚了。 有道是“泄底怕老乡”,我在江西的事业,成也是老乡,败也是老乡! 我自己心中有鬼,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主动坦白、争取当地公安部门的谅解, 才是上策。于是就主动到四明别墅派出所去投案自首,说明当年陈亦祥公报私仇陷 害我,我逃出景云县,改了名字,在江西开设坯木加工厂的经过,以及最近景云县 公安局派人到上海来调查我的情况,大体上说了一遍。接待我的民警安慰我说:心 中无冷病,不怕吃西瓜,共产党既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不管 有什么问题,说清楚了就好。至于景云县公安局要调查你,也应该通过公安部门, 不应该直接找居民谈话。他要我安心工作,不要为此背包袱。公安局有了解公民、 保护公民的责任,一方面叫我不要害怕,一方面又叫我把刚才说的都写成详细的书 面材料,交给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