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神秘的衢州一夜 朱静离开我以后,我表面上和宝宝重修旧好,内心里还时常想念她。她那丽容 倩影,婉转歌喉,婆娑舞姿以及她那征服男人的特殊本事,时时在我眼前浮现。我 白天蒙头大睡,晚上参加学习,组熬夜打持久战,生活枯燥乏味。加上我没有职业, 派出所老是拿我当无业游民甚至派遣特务看待,心里更加烦恼。闷坐在家,总想再 干点儿什么,最好暂时离开上海。 这期间,好多朋友来拉我搞街道工业,都因为业务不熟,推辞掉了。后来,原 本在江西替我管理坯木工场的景云人朱联生,按照我的路子,在浙江开化县华埠镇 办了一家纱管坯木厂,一者要我协助、指导,二者也想我跟他合作经营。我闲着无 聊,特别是国庆期间,派出所按例要把我们这些“不稳定因素”组织起来学习,实 在没意思,就决定到开化去看看,目的是躲开派出所的监视。 十月一日,我上了火车,当天到达衢州,计划在这里先住一夜,明天转汽车去 华埠。租好了旅馆,反正没事儿,就到一家碾米厂兼木材加工厂去看望厂长胡绍芝。 他也是景云县人,还是我抗战期间认识的老朋友。两人一见如故,留我在他家饮酒 宵夜。 巧的是,虞梦璋居然也在座。这个人,真是神通广大,直到今天,居然还能够 逍遥法外,自由来往。我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怎么会到衢州来,他说他在诸暨办 中学,自任校长,为扩建校舍,到衢州来找胡绍芝购买木料。我说起当年只为借他 一个3811部队的胸章,至今问题交待不清,不但陈亦祥要抓我,我为此逃亡在外, 直到现在还是个反革命嫌疑犯。虞梦璋却哈哈大笑起来,说他这个公开挂牌的3811 部队支队长尚且能够得到共产党谅解,至今什么问题也没有,我这个假的,会有什 么问题?只要他一纸证明,什么问题就统统解决了。他叫我不要着急,留下我上海 的地址,证明材料他会寄到我上海家里。大家一直谈到深夜,我方才告辞,醉醺醺 地回到旅馆。 第二天一早,我就转车到开化县华埠镇,住进了中华旅馆,然后和朱联生促膝 谈心。旅馆经理是工商联会长兼治保主任,和朱联生也是好朋友。我们正在吃午饭, 经理把朱联生叫了出去,嘀咕了好一阵子方才回来。我问他什么事情,他颇为尴尬 地说:“刚才派出所民警到工商联去通知,说是衢州方面打来的电话,叫旅馆注意 你的行动。旅馆经理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只知道是我的朋友,要你另找住处。这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自己知道么?” 我心里明白,估计一定是上海方面派人钉我的梢,不然不会有这样的动静。我 不愿牵连朋友,大致上解释了几句,匆匆吃过午饭,就坐车到衢州,也不敢再去看 胡绍芝了,买一张当夜的车票,就返回上海。 过了三天,派出所户籍警小潘到我家里来,绷着脸问我国庆期间的活动,我如 实说明,他怎么也不相信,总说我不老实,还问我离开上海,为什么不向他请假。 我越听越惊讶,就顶撞他一句:“我又不是管制分子,为什么出门要向你请假?” 小潘脸色铁青地说:“你要争取管制,还不容易么?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以后你要 离开上海,必须到派出所请假批准,否则从严惩处。” 看起来,我这次“擅自”外出,很可能小潘受到了上级的批评,所以把气儿都 撒到了我身上来了。 从此,我失去了行动自由,至少是失去了一半儿自由。 我思想上既紧张,又苦闷。既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 朱静是不是已经平安返回香港。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真不如当时不顾一切 地铤而走险,跟她到香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