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劳改队里也反右 我到达董铺水库的时候,劳改队里的反右派斗争也已经轰轰烈烈地全面展开了。 全支队的劳改犯都停了工,集中在工棚里,大会小会地批斗,只听说昨天这个中队 揪出了多少牛鬼蛇神,今天那个中队又破获了一起组织越狱的暴动案件,口号喊得 震天响。好在我是个新来的人,什么都不了解,每天只是参加旁听而已。 我所在的三中队,斗争的对象叫做顾雷。据他自己在大会上的坦白,他原是国 民党军统局的上校,江苏省苏州市人。一九四九年五月上海解放的时候,接受军统 局的布置,潜伏下来,设法钻进专政机关,组织力量,配合“反攻大陆”。他在一 九五○年底向上海市公安局假自首,争取到从宽处理,判了有期徒刑十五年,被送 到治淮三支队三大队三中队劳改。 他到了劳改队以后,伪装积极,骗取了干部的信任,多次得到中队的表扬。他 是个“戏篓子”,不但生旦净末丑都会唱,各种乐器都会来,而且还能编能导,在 三中队的文娱活动中成绩突出,先是被抽调到三大队的业余京剧团去“半脱产”, 后来又被支队部发现,认为他是个难得的人才,把他再次上调到支队业余京剧团去, 当上了团长,还兼任编剧和导演,特许他到各中队自由走动,收集资料,物色演员。 顾雷以京剧团作掩护,暗中发展组织,利用排演的机会,传授化装、擒拿等等 技术。他编写暗语,例如用“竹杠”表示“火车”,用“簸箕”表示“轮船”, “筷子”表示“步枪”,“茶杯”表示“炸弹”,“油条”表示“手榴弹”等等, 封剧团里一个叫刘国成的人为“联络参谋”, 经常到各中队去发展组织。经过一 年多时间,居然发展了上千人,还组织了爆破大队、行动大队、后勤大队,除了犯 人之外,劳改释放的留队人员也有不少参加了他的组织,还计划通过职工队与地下 特务组织取得联系,然后来一个里应外合。暴动成功后,把人马拉上山去打游击, 配合蒋介石反攻大陆。 顾雷暗中指示他的成员一定要伪装积极,干活儿不怕脏、不怕累,提出“大雨 大干、小雨猛干、天晴日夜加班干”的口号,所以他的人大都在年终被评为积极分 子,上了光荣榜,并且组织了一个“积极分子委员会”,推举骨干分子何金荣为主 任委员,脱产搞宣传,编写墙报,天天到各中队部、大队部去转悠,刺探动静,回 来向顾雷汇报,研究对策。 社会上开展反右派斗争以后,支队部宣布停工学习。顾雷发现何金荣表现得特 别积极,生怕他坦白交待,反戈一击,就以反右期间暂停排练为名,主动提出业余 剧团成员全部返回原队参加学习,并把剧团作效果用的鞭炮交给刘国成,让他上交。 根据他们自编的暗语,“鞭炮”是“一点就响”的意思,刘国成体会到顾雷的用意, 就层层贯彻隐蔽。 顾雷成员回到队里,个个都是批斗的积极分子,大帽子满天飞。学了一个多月, 顾雷的活动并没有暴露。支队部采取离间策略,先在三五年刑期的轻刑犯人中个别 谈话,各个击破。有一个叫张顽石的刑事犯,首先向政府坦白,说他被顾雷委任为 暴动队的少尉副官,准备越狱。又交待出发展他参加组织的人是积极分子委员会主 任委员何金荣。支队部以何金荣为突破口,经过两个多月的大会小会,顺藤摸瓜, 从何金荣追到了刘国成,又由刘国成追到了总根子顾雷。最后顾雷不得不交待了自 己接受毛人凤的潜伏任务,被钉上了二十一斤重的脚镣,关进了禁闭室,由武警日 夜看守。 顾雷的反革命组织,牵连到上千人。当然,运动期间,“扩大化”是难免的。 这些人,根据他们罪行的大小和坦白的程度,有的逮捕,有的加刑,有的免于处分。 学习结束以后,全支队的犯人和职工重新编队,撤离董铺水库工地,转移到皖 北阜阳地区的阜南县地理城地段,修挖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