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撤离皖北到皖南 治淮三支队在皖北阜阳地区开挖内河,由于这里交通不便,供应困难,生活水 平太低,犯人思想不安定,病号一天天增多,死亡率直线上升,生产效率急速下降, 各种事故接连出现,当局决定将三支队撤出阜阳,转移到太湖县花凉亭水库工地。 太湖县和湖北省黄梅县毗邻,皖河的上游太湖河流经县境。这里是山区,旱季 河里缺水,每逢雨季,又常常山洪爆发。政府要在这里修筑拦河大坝,发展水电工 程,把水灾变成水利,造福人民。经过动员,犯人们皆大欢喜,休息一个星期,准 备出发。 从阜南县到太湖县,从北往南其实有公路直达。可能是政府考虑到坐汽车日行 夜宿,对犯人来说不太方便吧,宁可多绕半个大圈子,却决定从淮河穿过弯弯曲曲 的河网走水路,行程大约要五六天时间。 上船的时候,队长每船指定一个犯人为大组长,负责全船犯人的生活、纪律, 包括定量供水。干粮却不定量,整箱的饼干和炒米粉就放在船舱的中央,可以敞开 肚子吃。大家一听,都笑得合不拢嘴,以为这一次总可以吃饱肚子了。没有想到, 上船以后,每餐每人只发给一杯开水,炒米粉又粗又干,而且淡而无味,尽管肚子 饿得咕咕叫,但是没有充足的开水,那炒米粉在嘴里始终是粉末状态,根本咽不下 去。饼干也是一样。所以尽管干粮敞开供应,却很少有人去取。 人到了这个时候,方才体会到水比粮食、比黄金更加珍贵的道理。 有那聪明的犯人,打算偷偷儿去取淮河的水来喝它个够,然后再吃饼干或者炒 米粉,心想就一定能够吃饱肚子了。可是队长和大组长看管得很严,只许犯人们在 船舱内自由活动,不许到船头上去,更不许饮用河水,违反纪律的要严厉治罪。 有个不怕治罪的人,半夜里报告要大便。大组长带他到船尾蹲着。他事先用麻 绳系住了一个搪瓷杯,趁大组长不注意,从河里打起一杯浊水来,一饮而尽,真是 如饮甘露,满口生津。再想打第二杯,被大组长发现了,当时就揪回舱内,狠狠地 批评了一顿。不过那冒着生病危险喝下去的半杯浊水,却解决了大问题,批评过了, 他竟一口气吃了两包饼干,终于抱着填满了食物的肚子,呼呼睡着了。 第三天下午三点钟左右,船到一个集镇,喇叭里广播说:当地群众备好了大量 的菜粥,供应治淮人员,让各人自备搪瓷杯,上岸以后排队打粥,不要拥挤。大家 一听,人人兴高彩烈,精神焕发,高呼万岁。船刚靠岸,人们就争先恐后地上岸排 队,由干部在岸上维持秩序。等到粥桶的盖子一打开,一股馊味儿扑鼻而来,大家 心里已经凉了一半儿;好不容易接到一杯,捏着鼻子喝了一口,那股子酸臭气,简 直比淮河的浊水还难闻,哪里喝得下去?犯人们连连叹息,有的还流出了眼泪。干 部们见了,就去问送粥的百姓,那人倒不否认粥已经馊了,不过却说那责任并不在 他,因为他们是三天前就接到当地政府通知,要他们立刻准备多少桶菜粥,下午三 点前准时送到码头。前天送了一次,没人来;昨天热了热又送来,还是没人来,今 天是热第二次了,粥里有菜,天气又这么热,怎么能不馊? 从这几句话中,可以听得出来,这件事情,动机是好的,但是没有联络好,办 砸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当地群众给我们准备几桶白开水呢! 犯人们又饥又渴地继续航行了两天,总算到达太湖县花凉亭工地。犯人们已经 筋疲力尽,几乎就要支持不住了。当局实行人道主义,宣布就地休整一个星期,伙 食也有明显的改善:早饭是猪骨头汤熬的大米菜粥,午晚两餐都是大米饭。这里副 食品供应充足,犯人们从皖北来到这里,先苦后甜,都很满意。在劳改队里,犯人 们反正都有刑期,没什么别的可想,盼的就是生活过得好一些。如今生活改善,一 好百好,犯人们的思想情绪安定下来,干劲儿也逐渐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