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蒋介石要反攻大陆 第二天早上我们两个还没起床,茶房就送来一封加急电报,是贵溪县委打来的, 上面只有“火速返回”四个字。祝厂长吓了一跳,不知道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再 一想:如果厂里有事情,应该厂里打电报,如今是县委打的电报,也许是敦促返回, 另有升迁吧?这样一想,又放宽了心,叫我赶紧起床,去买火车票。 我到北站一看,发现售票处挂着牌子:往南的各次车票,只卖到金华为止。旅 客都在议论纷纷,有说是金华以南铁路被破坏了的,有说是蒋介石要反攻大陆,已 经派兵在福建沿海登陆的。从贵溪县委发了加急电报却又不说明原因这一点分析, 我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如果真是这样,火车票势必越来越难买,于是当机 立断,排了半天队,买到了两张沪南线当夜上车到金华的无座票,就回到了旅馆。 祝厂长见我买的是到金华的票,又没座位,很不高兴,说我不会办事,责问我 这样的票怎么能到贵溪。我跟他讲了在车站听到的消息,他这才知道县委催他回去, 并不是要给他升官,不由得着急起来,生怕战事一起,跟家人分隔,天各一方,不 知道哪一天才能见面。我给他解释:这趟车是开到南昌的,但是金华以南的车票一 律不卖。不管怎样,我们至少可以先到金华。如果火车继续往南开,只要补一张票, 就可以了;如果火车只到金华为止,不妨看看汽车通不通,不管是趁班车还是搭货 车,能到贵溪当然更好,到不了贵溪,至少可以到达上饶,然后再想办法。有了这 张票,也可以证明我们是接到县委电报就立即登程返回的,至于路上的耽搁,那不 是我们的责任。祝厂长一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按我划的道道儿走。 吃过晚饭,我们赶到北站,见候车室里乱成了一片。这时候,蒋介石派兵在广 东、福建、浙江沿海一带登陆的消息已经迅速传开,许多旅客急于要往南边走,就 是到金华的火车票,也早已经抢购一空,黑市票的价格,猛翻了两三番以上。车站 里,检票口根本无秩序可言,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前挤,带着行李和小孩儿的旅客, 简直寸步难行。好在我们俩带的东西不多,我弯腰在前面开路,从人缝儿里钻了过 去,好不容易才通过了检票口,进入月台。 沪南直达快车的所有车厢里,都已经挤满了人,根本上不了车。我们的票没有 座号,根据经验,最后面的一节车厢,往往空些。我拽了祝厂长快步往列车的最后 面跑,总算登上了车,但也只能站在厕所前面的盥洗室里,连车厢内部的过道都进 不去了。 这一夜的罪实在不好受。直到第二天早上四点,车到金华,列车广播室广播: 本次列车是否开到南昌,还未决定,请旅客们不要走远,等候通知。旅客们纷纷下 车购买食物,我请祝厂长留在车厢里,想法占据一个位置,我去买点儿吃的回来。 下车一看,只见月台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全副武装的解放军,看样子是等待上 车开走的。剩下不太多的地方,又让旅客们挤得水泄不通,不过比列车上总还空些。 好不容易挤到食品车前面,像抢劫一般买到了两包旅行饼干、一瓶啤酒,正要往回 走,听见耳边叽叽喳喳地纷纷议论蒋军在福建前线登陆的事情,人人都说马上就要 打大仗了。我心里突然想到:万一打起仗来,兵荒马乱的,老婆孩子在江西,有组 织照顾,问题还不大,景云家中,只有年迈的父母,我不在他们身边,简直寸步难 行,两头顾一头,我还是应该先照顾父母要紧。回到车厢里,就向祝厂长请示:金 华离我家只有八十几公里,如果火车不往南开了,就请他和我一起先到景云,然后 由我负责设法坐汽车到龙泉,再转车到上饶,回贵溪就方便了;如果列车继续往南 开,我想请假回家看望一下父母,安置一下家里的事情,顶多三四天,随后就回厂。 祝厂长没有多加考虑,就点头答应了。 我们在金华站足足等了有两个多小时,终于站上的有线广播响了:“沪南直快 继续前进,请旅客们赶紧上车。”这时候旅客们像潮水般涌进车厢来,我想出去, 就是“逆潮流而动”,根本不可能了,只好从车窗里钻了出来,直等到列车开动了, 这才出站。 站前广场上,坐满了整装待发的解放军,还停着许多装满了武器弹药的大卡车。 走到汽车站一看,两天内的票子早已售出,旅客还在排队购买后天的车票。我正走 投无路,恰好碰见一个景云人,以前是在温处运输行开车的,现在在金华货运站工 作,承他帮忙,总算搭上了当天的货车,回到了景云。 父亲当然也听见了蒋介石反攻大陆的消息,正担心我在外面不知道怎样了,见 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回来,喜从天降。一听我只能在家里住三四天,又不放心, 死活不肯放我走。我无可奈何,只好答应看看局势发展再作决定。 两天以后,形势基本上摸清:首先是“老大哥”不讲情义,六○年就撕毁了 “无偿援助中国建设”的假面具,撤走了全部专家,逼中国还债;接着又授意领事 馆策动诱骗新疆塔城、裕民、霍城三县的居民六万余人于六二年逃往苏联境内;今 年五月二十五日又制造了伊犁暴乱事件,在政治上、经济上给中国政府施加压力。 在南面,印度军队于十月二十日向我国发动了大规模的武装进攻。蒋介石见共产党 南北两面受敌,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就在东面沿海地带发动“反攻”,派遣 军队在广东海丰、惠阳、惠东和福建台山等地强行登陆,并派遣武装特务在浙江、 江苏、山东等地偷渡、空投,进行骚扰。因此鹰厦、浙赣两线暂停客运,全力输送 解放军开赴前线。在这种前提下,我就是想回江西,坐火车是绝不可能了,就是趁 汽车,也十分困难,加上父母的一再劝阻,不肯让我去冒这个险,只好给厂里发一 电报,借口铁路不通,无法返厂,请续假一月,等浙赣线通车以后,立刻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