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又一次押解回籍 一行人到了上清,不敢耽搁,立刻搭火车到鹰潭。出站以后,四个贫宣队员把 我团团转围在广场中间,铁算盘和赵小丑去买票。没过多久,两个人就垂头丧气地 回来了:到金华的票子,早就没有了。住旅馆吧,又怕夜长梦多,万一让我跑了, 他们更没法儿交待。几个人嘀咕了好半天,还是铁算盘出面,嘻嘻地笑着,先恭维 我交游广阔,到处有朋友,特别在鹰潭,熟人更多,要我想想办法,买八张当天的 快车票。他笑笑,我也笑笑,他点头,我也点头;听他说完了,我半真半假地说: “要买车票不难,不过有个交换条件:东风饭店,两菜一汤,一瓶白兰地。怎么样?” 铁算盘让我给弄得哭笑不得,知道我这个人玩笑也是真事,真事也开玩笑,只 好点头,连说“照办,照办”。 一行八个人来到东风饭店,给我要了两菜一汤一瓶白兰地。他们出差,差旅费 是有标准的,超过了要自己掏腰包,不敢大吃大喝,要了七碗面,团团转围着我一 起吃。我自斟自酌,嘻嘻哈哈,谈笑风生。酒足饭饱之后,我写了一张条子,把服 务员叫过来,让铁算盘给他钞票,叫他到火车站找某某人。服务员去了一会儿回来, 八张到金华的快车票到手了。 上了火车以后,我不管他们,趴在小案子上,就呼呼地睡着了。他们六个人只 好每两人一班地轮流看着我。深夜一点半,到达金华,我睡眼惺忪地跟他们步行到 了汽车站,铁算盘去买汽车票,我找条硬长凳倒头又睡,四个贫宣队员只好再次轮 流值班,一步也不敢离开。他们对葛龙说:“像你爸爸这样的人,实在是天下少有。 从江西抓了回来,一路呼呼大睡,好像一点儿心事也没有,真是胆大包天,也真叫 想得开,还害得我们给他当了一路的警卫员。这样的人,回去以后肯定也斗不出什 么名堂来的。共产党算是够厉害的了,碰上你爸这样的人,也没办法。……” 天亮以后,铁算盘把我叫醒,到车站外面吃了豆浆、糍米饭,就排队上车了。 上午九点多钟,一行八人,终于回到景云县。 我心想: 事情到了这一步,即便立刻拉去杀头,我也要挺着胸膛,不能自己 气馁,就大摇大摆地过了铁桥,神态自若地从十字街向东走去,碰见熟人就点头招 呼,还常常打几句哈哈。后面跟着六个“捕役”和一个儿子,谁都不说话。街两旁 的人看见我被抓回来,窃窃私议:“阿庆在这条街上长大,谁不知道他呀?哪儿有 什么政治问题!还不是吃了多嘴多舌的亏!县里最乱的这一年,他躲过去了,算是 他的运气。如今抓了回来,大不了开两天斗争会,再关他几个月,没什么了不起的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