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委曲求全,得过且过 铁算盘,贫农成分,造反起家,仗着他的出身好,当上了大队贫协主席。后来 到镇贫协混了几天,回来当上了大队长,很是高兴。他读过几年书,思想还算开通, 特别善于计谋,年纪比刘三郎轻,庄稼活儿样样懂得,犁耙耕作样样来得,又是个 党员,可说是个比较称职的大队长。 他上任伊始,急于求成,总想争取个先进大队的称号,为自己树典型。但是这 个人也有他致命的缺点:第一是对乌龟镇长过份相信,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第二是私心太重,人家说他像周瑜一样,走一步行三计,每一计都离不开个人利益, 总要自己先占便宜。 对于我,他采取的是回避政策:事事都不叫我知道,不让我听见,生怕我戳穿 他的西洋景。我呢,知道自己的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管新官上任三把火, 只要你不拿我开刀祭大纛,我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聋作哑不声张。因此,自 从他上任以来,我们彼此默契,谁也没找过谁的茬子。 对于这种处境,我是求之不得。身处夹缝之中,还要求生,只好利用矛盾,解 决矛盾,一门心思全扑在自留地上,多种药材,少种蔬菜,千方百计,增加收入, 减少是非。 那年月,为了防止“苏修”发动突然袭击,毛主席发出“深挖洞、广积粮”的 号召,白天发动男女老小齐出工,毁了东门外一座明代的李尚书墓,平整土地,要 让荒丘变良田;夜间挑灯挖地洞,一挖挖到三更半夜才回家,第二天一早还照样要 出工。疲劳战术搞得人人精疲力尽,多数人出工不出力,磨洋工,耗时间,一直耗 到腊月二十七才歇工。尽管是“阶级斗争要天天讲”,也不过是讲归讲,做归做, 到头来落一个“讲讲而已”。 我娘和我老婆辛辛苦苦养了一头“任务猪”,腊月二十八赶到食品公司去一过 镑,只差两斤,拒绝收购,只好把它宰了过春节。两片白肉挑到食品公司去换饲料, 留下头蹄下水自己受用。我老婆和我娘暗暗商议,要把猪肝和猪腰拿去孝敬铁算盘。 ──农村干部大都贪便宜,有酒说酒话,有肉说肉话,没酒没肉说瞎话。婆媳两个 无可奈何要走这条路,还怕人家嫌少看不上眼。苦只苦了几个孩子,眼见干部家中 酒肉臭,自己家里样样无;别人家孩子过年穿上新衣有肉吃,满街上逛去,我家孩 子过年依然一身旧衣裳,吃两块猪血、猪肠子,不敢上街,躲在家里看书下象棋。 婆媳两个相对叹气流眼泪,这样下去,一年不如一年,更不知何时是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