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景云特产黄花菜 进入一九七三年以后,国内形势有了明显的变化。 首先是三月十日中共中央决定恢复邓小平的组织生活,出任国务院副总理;然 后是八月间中国共产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邓小平被推选为主席团成员,会后协 助周恩来主持日常工作,重点是克服派性,把国民经济搞上去。 邓小平的重新上台,对各地的造反派打击不小,不但两派斗争缓和了许多,阶 级斗争的弦儿也相对地略有放松。东门大队紧跟形势,对四类分子的管理不像以前 那样紧了,没什么重大事件,一般夜间也不开批斗会了。 在中央提出“把国民经济搞上去”的大好形势下,我一方面扩大了自留地上经 济作物的栽培面积,一方面认真思考如何利用这有利时机,在发展农村经济的前提 下,把家庭经济也搞上去。想来想去,我把眼睛瞄准了黄花菜。 黄花菜古称萱草,是景云县的传统特产,适合于山区栽种,不但畅销全国,各 地每年都要派人来景云县采购黄花菜种。这种作物,景云县的传统习惯是利用根系 分株,因此种苗产量很小,长期以来总是供不应求。但是外地却有用种子播种的经 验。早些年,景云县的蔬菜基地洋潭头大队曾经从山东莒县运来一批黄花菜籽,进 行育苗繁殖试验,可惜由于缺乏经验加上管理不善,惨遭失败,直到如今,依旧用 的是根系分株的办法培育种苗。 福州、温州、厦门一带,特别是平潭县,老百姓喜欢吃黄花菜,几乎餐餐桌上 少不了它。黄花菜上市的旺季,采购员们纷纷涌到景云县来,竞相进货,有的地区 还甘愿用荔枝、桂元等果品进行等价交换。因此在浙南、闽北地区,黄花菜是紧俏 商品。 我想: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既然人家外省外地都能用种籽育苗,在黄花 菜的故乡,怎么反倒不行呢?我决心摸索黄花菜的种籽育苗法,攻下这个难关。 第一步,我通过关系找到了洋潭头大队支部书记,向他打听购买黄花菜籽的地 点和门路,买到了一批菜籽,然后在自留地上小面积育苗,一早一晚专心护理,耐 心观察,克服了重重困难,果然上天不负有心人,绿油油的种苗,长得十分茁壮喜 人。才两个多月,种苗就可以移栽了。我起出一批来挑到市场上去卖,别人分株的 种苗每棵卖五分钱,我只卖三分钱,片刻之间被抢购一空。消息传了出去,客商们 纷纷来联系,按原价有多少要多少。我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不敢卖给外地人,生怕 被打办的人知道了又扣我一个投机倒把的帽子。哪怕少赚几个钱,干脆把全部种苗 都卖给了直属供销社,每棵一分钱。饶是这样,我还是一次收入了五百多元,把大 部分账目都还了,真是一本万利! 这个消息一传开,有夸奖的,有眼红的,更有妒忌的。头一个,生产队长刘三 郎就认为这是明目张胆地发展资本主义经济,要我自觉割尾巴。乌龟镇长、绍兴师 爷等人干脆跑到派出所去汇报,说我管制期间,不积极参加集体劳动,私自发展资 本主义经济搞投机倒把。派出所通知治保主任召开群众批斗会,又一次要把我批倒 批臭,并勒令我不许再培育种苗,自留地上,以后只许种青菜萝卜,不许栽种任何 经济作物。 在邓小平的领导之下,全国形势一片大好,人人都想把国民经济搞上去,独有 景云县的东门大队,依旧把发展经济看成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只许贫穷,不许富裕。 但是这些道理,跟这些胸无点墨的土皇帝是说不清楚的。他们长着一颗榆木疙瘩脑 袋,什么也不懂,却偏偏要自以为是;自己没有赚钱的本事,却偏偏眼红别人发财。 可是我一家七口的口粮攥在他们手里,没有口粮,就没了我一家人的命。说一千, 道一万,还是活命要紧。无可奈何,只得逆来顺受,一切听从生产队摆布,每天跟 随大家出工,正如乌龟镇长说的那样,来一个出工不出力,混日子、耗光阴、挣口 粮,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