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是谁右倾、谁复辟、谁翻案 第一节 短命的“新政” 一九七四年四月,邓小平率领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团参加联合国大会。 夏季到来,周恩来病情恶化,住进了医院,日常工作,由副总理邓小平主持。 邓小平发表讲话,对于任用干部,要找那些敢字当头,一不是软的,二不是懒 的,三不是散的,敢于坚持原则,敢于负责,敢于斗争,不怕别人抓辫子,不怕自 己被打倒的人。 从中央到地方,大家都拥护、支持邓小平的讲话,并积极行动起来,先后撤换 了一批大小领导干部,虽然没有彻底改变“文革”的面貌,但总比以前有起色多了。 凭良心说,邓小平提出来的对领导干部的要求,只是最起码的标准。如果连这 样的标准都做不到,还谈什么革命,还谈什么共产主义呢?但是就连这样的低标准, 在那个年代的干部中,也是很难找到的。特别在基层,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不是早 就被提拔到更高层次的领导层去,就是被打进了四类的行列,怎么可能留在生产大 队里呢?反过来说,如果基层有这样一个大能人,一不是党员,二出身不好,三历 史上犯过错误,尽管毛泽东和邓小平都说过“要允许人犯错误、更要允许人改正错 误”这样的话,但是真要执行起来,就会和“路线问题”发生矛盾,实质上是不可 能彻底解决的。 我所在的生产队,很长时间以来都由刘三郎当队长。但由于他政治水平、政策 水平、文化水平都实在太低,动辄发脾气骂人、打人,社员对他意见很大,因此在 邓小平的东风吹拂下,经过改选,终于把他“选”下去了。 新上来的,是个复员铁道兵,有初中毕业文化,经过部队生活的锻炼,颇为精 明强干,相对“铁算盘”而言,人送外号“铜算盘”。他刚上来不久,就表现出 “礼贤下士”的工作作风,广泛听取群众的意见和要求。就是对于我这样的四类分 子,也不歧视,亲自到我家里来,说我跑的地方多,见识广,一定要我对生产问题 多提意见,多出主意,尽量把生产搞上去,以增加社员的经济收入。 我见他态度诚恳,不是做表面戏,就把我的想法倾心相告。 我的意见,第一是在东门畈扩种西瓜,套种生姜,增加经济收入;第二是取消 集体出工、集体收工的老规矩,按老中青分级定任务,责任到人,在保证质量的前 提下,早完早歇,晚完月出(就是说干到月亮出来也要干完),从根本上消除出工 不出力的磨洋工现象;第三是把年轻的、会泥瓦木工技术的人组织起来,成立建筑 工程队,外出揽活儿或参加县建筑工程队劳动,以解决劳动力过剩的问题。 铜算盘到底眼界开阔些,有一定的经济头脑,不但全盘接受了我的建议,而且 立刻付诸实施。真所谓“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我们生产队实行了我的改革 方案后,马上有了改观,生产上去了,劳力使用合理了。社员一致叫好;但是像乌 龟镇长这一类习惯于浑水摸鱼的人,却觉得便宜少了,日子不好过了。更主要的, 还因为采纳的是我的建议,显不出他的能干来。因此表面上见了我就夸我能干,背 地里却在处心积虑地搞破坏,非把我整趴下不甘心。 还没等乌龟镇长下手,老天爷瞎了眼,居然帮他完成了这个心愿。 一天晚上,天气预报有一股西伯利亚来的寒流将侵袭我县。铜算盘带领一批社 员连夜用塑料薄膜覆盖秧苗保暖,一干干到半夜过后,方才回家。妻子见他又冷又 饿,煮了一碗面条给他吃,还给他烫了一壶酒。吃过夜点上了床,妻子听见他呼噜 呼噜地嗓子眼儿里声音很大,开头还以为他干活儿累了打鼾,后来越听越不对劲儿, 拉开电灯一看,丈夫已经翻了白眼儿,推推他,连反应也没有,急得大呼“救命”。 两个小叔子听见了,过来一看,立刻架双轮车送到县医院抢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心脏停止了跳动,连呼噜声也没有了。医院判断可能是脑溢血,但他平时血压并不 高,究竟是什么原因致死的,也不去深究,就原车拉回家里,由大队出面草草开了 一个追悼会,一个年轻的队长兼支部副书记,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葬送了。 铜算盘尸骨未寒,还没下葬,两个小叔子不帮着料理丧事,不顾遗孀、孤儿的 死活,共同串通,抢走了他刚刚砌好墙脚的三间屋基。那年月,“阶级路线”、 “阶级感情”喊得震天响,实际上还是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断,孤儿、寡妇喊天 天不应,呼地地无言,手头经济并不宽裕,连杉木棺材也买不起,请石匠打了一具 石头棺材,草草下葬,倒是千年牢万年固,永远也不会腐烂的。 铜算盘一死,乌龟镇长、绍兴师爷等人暗地里四处活动,大肆吹捧刘三郎,说 了许多“新政”的不是。结果在补选中又把这个下台干部推上台来。我所建议的方 案,也被一点一点地否定,没过多久,旧制度就又全面“复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