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为经商广开门路 第一节 去东北推销香精 女儿成婚后的第四天,周仲良工程师从上海打来急电,说是有一笔业务需要联 系,非我不可,要我立刻起程。 我到达上海,住进了大方饭店,立即给周工程师通了电话。第二天,周工程师 就带着景云化工厂厂长来找我。原来周仲良现在担任景云化工厂的兼职工程师,该 厂生产的香精油销不出去,厂长亲自到上海来找周工程师。周工程师考虑到这种香 精油香味浓烈,不宜于制造化妆品,只适用于制造雪茄烟,建议他到东北沈阳卷烟 厂去推销。景云化工厂的业务员对东北不熟,周工程师想到我好歹跑过两趟东北, 建议让我带路。所以这才发了急电,把我“召”到了上海来。 这事儿却使我感到为难了。我虽然接受壶镇和白云镇两个工办的聘请,给他们 当业务员,驻上海采购工业物资,却是个自由的身子,到哪里去,并不需要向哪一 级领导请示。问题在于东北地区我并不很熟,去过两次,当的也是“江湖医生”。 但是再一想:当年我在上海“发迹”,是经由周仲良的岳父搭桥铺路的,与他也算 是“世交”了。如今他巴巴儿地把我从景云“召”来,“委”我以如此重任,我如 果推托,不但辜负了他的信任与诚意,也对不起他岳父当年的恩德,甚至他还会以 为我不是不能干,而是不肯干。琢磨再三,想想“事在人为”,“路在脚下”,世 界上没有第一次的熟路,也就决心“舍命陪君子”,不多考虑个人的成败得失,把 这笔我并不熟悉的买卖揽下来了。 景云化工厂派一个懂业务的供销员丁明亮和我一起去东北。尽管从上海到沈阳 有直达火车,但是我坐过海轮,觉得坐轮船比坐火车舒服,票也好买,就买了两张 三等船票,从公平码头上船,到大连后再转火车到沈阳,住进了皇姑旅社。 这家旅馆,与清室皇宫仅仅一墙之隔,打开窗户,就能看见古色古香的故宫全 貌,红墙绿瓦,景色诱人。但是任务紧急,心中有事,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去游览, 第二天一早,就和丁明亮两人到沈阳卷烟厂推销香精油。 赶得不巧,主管原材料进货的供销科长正好就在我们到达沈阳的这一天到外地 出差去了,要半个月以后才回来,而进货业务,别人又无法代替。丁明亮立刻像泄 了气的皮球一样,连脑袋都耷拉下来了。我则当机立断,直接去找生产技术科联系。 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姓张的女工程师。我取出一小瓶香精油样品来,她打开瓶盖闻了 闻,从她的表情上看,似乎对这种香精油的质量还是满意的。但她没有进货权,只 能建议我们把样品留下,等供销科长回来以后,她向科长推荐,经过鉴定、试制、 品评合格,然后才能进入价格谈判,签订供需合同。我一算,即便供销科长半个月 之后能够回沈阳,再经过鉴定、试制、品评,这时间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这样, 一共就要一个来月了。我们两个人住在这里等,单是差旅费,数目就不小。于是我 就进一步要求,请张工程师帮忙,是否可以用我们的香精油样品试制出一些雪茄烟 来,参加品评。张工程师究竟是位女同志,心地特别善良,人情味儿也很浓厚,经 我三说两说,终于把她给说动了,答应了我的要求。 事情有了眉目,我就发电报给厂方和周工程师汇报情况,厂方回电表示同意, 于是我们就在皇姑旅社继续住着等待,一方面与别的厂家联系,一方面借此机会一 游沈阳故宫。 沈阳故宫,是清廷“入主中原”之前的皇宫,现在成了游览胜地。从皇姑旅社 到故宫大门,步行不过十分钟就到。我们买了两张门票走进大门,中间石板铺道, 两边是高大的石人、石狮、石马,雕刻精细,栩栩如生。院子里到处都是花草树木, 建筑宏伟的厅堂鳞次栉比,最后一厅就是“金銮殿”,里面盘龙绕柱,气势磅礴。 金銮殿后面,就是皇宫,一厅一厅,陈列着历朝皇帝的穷极奢华的生活用品,有整 套的金碗、金杯、金筷等等。 游了皇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去游览了“东陵”和“北陵”。东陵是清太 祖的墓葬,建筑规模几乎与皇宫大同小异。所不同的是到处都是大树,松柏参天, 环境清幽,只有山雀的啾啾鸣叫声。北陵的建筑规模比东陵要大得多,最大的特点 是每座坟墓都是一座人造的山头,山山相连,这样大的土方工程,遥想当年不知道 动用了多少民工,经过多少年时间,方才用一筐筐的土堆出这样宏大的山头来。所 有建筑物,当然都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单是大门的铁门,就有好几吨重,也不 知道当年的科技水平,是怎么设计、怎么制造出来的。最后面的坟墓,墓门是用生 铁铸成的。据说“文革”期间,红卫兵和造反派“破四旧”,曾多次用炸药爆破, 居然炸不开这道墓门。 我们两人在沈阳一等等了十几天,张工程师终于打来电话,说是用我们的香精 油试制的雪茄烟样品生产出来了,明天就要请品评师来品评,让我们也出席品评现 场。我们两人高兴之极,希望经过这次评比,能够一举夺魁,从此打开景云香精油 的销路。 第二天上午,我们赶到了沈阳卷烟厂,只见会议室的桌子上堆放着加有三种不 同香精油的雪茄烟,烟上分别贴有1 2 3 三个号码。十几名品评师陆陆续续到了以 后,由张工程师简单说了说这几种雪茄的配方情况,品评师们就嘻嘻哈哈地一面聊 着天儿,一面品评起来。一个多小时过去,十几个人每人每种雪茄都抽了两支,尽 管会议室的窗户都开着,房间里早已经是烟雾腾腾了。 最后,品评师们发表各自的看法,意见几乎是一致的:景云化工厂生产的香精 油,香味过于浓烈,人工加香的痕迹太明显,不如别厂的香精油香味醇厚,接近自 然。投票表决的结果,景云产香精被评为第三名,──也就是说,被否定了。 这个打击确实不小,我们两个的心几乎都凉了。但这是集体品评的结果,谁也 无法否定,张工程师也爱莫能助。我们向她道谢以后,只好灰溜溜地回到景云,向 化工厂厂长和书记汇报此次到沈阳推销香精油的经过。 我冷眼旁观,化工厂的厂长与书记,似乎有些面和心不和,两人不但意见不一 致,而且各人有各人的亲信,各搞一套班子,把力量都花在“内耗”上了。我算是 厂长出面请的,书记表面上虽然也说了几句客气话,但是对我们的一事无成,却始 终嘿嘿冷笑。我一看,在这样的环境下跑供销,肯定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就很知趣 地婉言谢绝了他们要留我担任供销员的聘请,结清了差旅费,回家住了几天,又回 到了上海。 我把前后情况跟周工程师一汇报,他苦笑一声说:“他们这个厂,厂长懂业务, 书记不懂业务,可是不互相配合,而是互相猜忌,互相排斥,各搞一套,已经不是 一天两天了。我多次建议改进香精油的成分,搞多种产品,以适应各种需要,书记 那里总是压着拖着。正因为这样,产品品种和质量老是上不去,销路也扩展不了。 上海不是没有烟厂,我不敢在上海推销,而要你们到东北去,就是考虑到东北人喜 欢抽劲头足的烟,不像上海人,烟味既要香醇,又要清淡。看起来,他们的香精如 果再不改良,销路是不大好打。你既然不愿意给他们跑供销,我也不勉强。我是迫 于厂长的情面,不得不给他们当这个兼职的工程师。业务能开展,也还有些干头, 如果书记和厂长不合作,我看这个厂子迟早要垮台。我也决定辞职不干了。” 事情果然如周工程师所料,没过多久,景云化工厂所产的香精油推销不出去, 形成积压,车间就宣告停产了。厂长和书记不合作,结果是谁也没得到好处。 从此,我和我儿子两个人,仍在上海经营破铜烂铁和废旧物资,运到景云满足 农村小手工业的需要,赚几成利息,客观上也起到了支援社队企业的作用。